京中的风波骤平后,一切就陷入了一片难得的平静中,朝野上下一片平和,其乐融融。
自然,这其间的苦楚与辛酸,唯有当事之人才会明白,旁人看的只是那一份热闹,以及享受的是如今的安宁。
岁月悠悠,时过境迁。
京中私下谈论的,早就不是数年前的西境战事,而是那过去被贬为庶人的高阳公主,哦,不对,不能称之为公主了,现下应该称之为高阳郡主的。
说到这郡主一衔,便就要提一提那在公主被褫夺尊号后,忽然冒出来的顺宁老王爷。
皇帝的嫡亲血脉在登基之前就死得差不多了,便就是偏支血脉也没有多少,等到皇帝登基了,还活着的偏支血脉为了避嫌,也或许是心有忌惮,便大多是自请去了偏远之地养老。
唯有这顺宁老王爷,因着年岁大了,出行不便,便就和老王妃在京中养着。两人膝下唯有一女,女儿嫁得如意郎君后,两老便就是彻底放下心了,平日里种花养鸟,同他的封号一般,平顺宁静,很是听话。
故而,往日里,这顺宁老王爷都显得很是没有存在感,若不是那位褫夺了尊号的庶人公主留在他的府中,怕是不会有人想得起来,这京中还有这么一位皇室血脉。
那位庶人公主当初不知怎的就被顺宁老王爷带回了府中,顺宁老王爷的意思是说,他们膝下唯有一女,女儿出嫁后,府中空虚,而庶人公主无论怎么说都是皇室血脉,如今皇室血脉凋零,他们不忍心看着人流落在外,便就将人接回府中养着。
这话语倒是体现出他对皇室的一番忠心。只是,这心思,是自愿的,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就说不清楚了。总归,这之后,顺宁老王爷那唯一的闺女一家子是过得顺心顺意,平步青云。
而今,过去的事在数年之后慢慢平息,顺宁老王爷便就上折子为庶人公主请封郡主,只说这庶人公主待他们二老甚是体贴,他们本是想着将人收为义女,但庶人公主总归是圣上的嫡出血脉,他们这般行为怕是会失了规矩,故而想着请封郡主,也算是全了庶人公主同他们顺宁王府的情谊。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是皇上却是应允了。
天子金口,一言既定,旁人自然也不好再多有质疑。况且,不过是一个郡主头衔而已,一名女子,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些年,皇上对那位的厚爱,众位臣子都是看在眼里的,谁也不想因着这么点小事而惹皇上不虞,因此这事便就这般定了下来。
然而,这般举动,却是让当年费尽心思的陆家以及谢家成了一个笑话。
陆昌明坐在茶楼之上,他看着下方来来往往的平头百姓,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日头高照,可是他却未能感受到丝毫的暖意。
“不过是世事无常,师弟还是放宽心,喝点茶。”阴影之中,郭淮从里边走了出来,姿势优雅地沏了一杯茶递送给陆昌明。
茶香幽幽,沁人心脾。
陆昌明只是看了一眼郭淮,却并未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水,而是自顾自地动手重新倒了一杯茶,捧在手中,杯中茶水温热,热度从瓷白的杯壁上透出。
郭淮见陆昌明如此冷淡,他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将递出去的茶杯收了回来,他抿了一口,望着楼外的热闹,叹了一口气,道:“师弟,这是还在生我的气呀?”
“师兄言重了。”陆昌明淡然回道,“师兄如此神机妙算,我哪里敢生师兄的气,若是惹着师兄了,怕是师兄一道妙计,我可就是麻烦缠身了。”
话语里带着一丝浅浅的讥讽之意。
郭淮沉默半晌,他看着陆昌明,脸上的笑容慢慢地荡开,眼底的眸光幽冷,他凑近陆昌明,接下来出口的话却是冷冽无比:“师弟,你知道老师当初是怎么死的吗?”
思及自己所知道的真相,以及这些年在心底藏着的恨意,郭淮心头是恨极了,他本以为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他想着能够如同老师那般,为天下苍生计,实现一番抱负。可是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敌人会是那一位他应该忠诚的帝王。
“你以为老师真的是病重而亡吗?”他本来是不想在此时将这事儿揭开来,可是他看着还带着一丝天真的师弟,他在这一刻,却是觉得心头堵得厉害。那梗在心头的话,若是不能吐出,他想自己是会怄死的。
陆昌明似乎想不到郭淮会如此话语,他心中一惊,过往压在心头的想法,在此时无端翻涌上来,面色越发苍白,呼吸急促,抬头定定地盯着郭淮。他的双唇微微颤抖,可是却什么都不曾出口,他说不出口,或者应该说是不敢开口。
心头的骇怕越发浓郁,他凝视着郭淮,脸上的血色已然褪去,不敢问,是因为他害怕得到的那个答案,令他无法面对。
只是此时不是他不问,郭淮便就不会说。
郭淮想着,那些事堵在心头太多年了,他的四处游历,并非是同师弟所言的去入世学习,而是逃离这令他窒息的京城。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