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二人说到不忍之心，不由同时想到那‘忍心’的心法，又默契地都没有提起。
帮主拿刀一人分了一面鱼，刀法远胜解牛庖丁，将鱼肉整齐平移下，取过自己一半搁到盘子，将另一半推给云卿。
“帮主这里，是不是食鱼也不能翻面？”
“没有这个说法，我们划船靠的是自己的道理。”
云卿点头，果然是离经叛道只服自己的人物。他忽然想起还有一盘小点，端过蒸笼取出，原来是一碟糖汁蜜藕。四五片蜜色小藕，错落有致堆叠在盘碟中间，最顶上那片斜斜靠着，桂花糖汁淋在上面，还缀有几小朵桂瓣。
十分精致。
一人两片，不能再多了。
给陆美剩一片。帮主笑着夹过，尝了一口，这糖藕是凉了更好吃，糖色更黏。
果然香甜得正好。秋日桂花也应季。
两位风雅人物，就着院子里的风景闲闲用饭。虽然没有饭。
“藕也难洗。”
“……不错。”
抬箸二人相视一笑，不由在洗涤之事上引为知己。苏云卿更想起这几日的用水光景。
帮主看了看木桌瓷盘竹蒸笼。“也有好洗的质地，要么明日别去书局，我带你去隔壁，那里颇多瓷器琉璃，我们顺江过去，坐车回来，一日也尽够了。”
苏云卿想了想，应下，又忽然冒出一句：“那明日的说书还听吗。”
江城这里，明日多说“明朝”，有翌日的意思，也有“往后某日”的意思，并不特指第二日。他来此遇到过几回，譬如商家或者路人见面，打过招呼，道别时总热情客气一句，“明朝来噢”，但若第二日真去拜访，就太老实了。
帮主一怔，此人仿佛被他淘气弟弟带坏，竟还会开玩笑。
她筷子一顿，戳走最后一个藕片，“听！”
*
翌日清晨，帮主难得起个早，有幸一览清晨景色。院子里也不知哪里混入蚊子，深秋了，还如此生机勃勃，见着人一点不避，直往头脸上撞。
帮主侧目，警示无效，于是拔刀、擦净、落鞘。
院门有个矮胖身影偷偷摸摸四下张望，转进来正是书局的秦掌柜，他悄摸注意着院墙周遭，走上前给她耳边递话。
侧耳倾听的女郎疑惑皱皱眉头，听几句点点头，“嗯，没事。”
秦掌柜矮胖的身子又摇摆回去，特地绕的东边出门。
院子里的女郎伸个懒腰舒展筋骨，翻出点银子塞好，照常出游。
街上买点朝食，又回来叫人出门。
卖瓷的地方并不产瓷，只是当地人兴商有道，将各处粗瓷细陶、官窑民窑都沿江运在一处。也有秘色青瓷，也有淬火琉璃——那些稀奇的物件不大，多是小首饰小摆件。大的也有，缸盆一类，就是寻常瓷具了。
陆美也想去，他在跟着帮主兄长一起去顽，和接着昨日进度继续学划船之间犹豫了一番，最后灵机一动，决定划船跟着帮主他们一起去顽。两全其美！
史姑娘今日没有空，又不放心他，特地托了扬眉剑来为他押船。
于是到码头上的时候，帮主咬着早点，边上跟着云卿，二人悠闲地选了航船楼上的宽敞雅间，后面一支小银舷舟，陆美兴奋地摆弄着桨，篷下坐着面无表情抱剑的青年剑客。
“帮主这支舟比那笨重航船行得快许多，你认不认路？”
“我不会超过那只船的，你放心。”小公子自信拍胸。
半路上，扬眉剑看着远去的航船。
何止不超过，再打转就跟丢了，小兄弟。
*
“各位瓷都到哉——瓷都——爬落的好爬落哉——”
航船的雅间甚雅，食水也还行，敲杠艄公的呼哨却不分甲板座还是雅间座，一律喊着叫人下船。
帮主和苏云卿踩着长木跳板，缓步下船上岸，踩在码头石阶上往后看去，江面空旷，毫无陆美痕迹。
……
扬眉剑还是会水的，帮主安慰了一句陆美他兄长，二人略站着等了等，决定留个口信先上岸。
*
瓷都是个俗称，地名清县，以县称都，可见热闹。
说书场到处都有，离码头不远就有一个大的，依水而居的屋舍船家鳞次栉比，供起这处热闹的市集。
今日还着红衣的女郎携人行一段，先见到河流拱桥，桥跨两岸。
岸上飞檐重重，桥脚船只密布，攒舟尖在一处，所围绕的，恰是一座水乡戏台。戏台上此刻帷幕卷起，也无人唱戏，正有一个说书人充过场，一把条凳一把扇，面前一张小几，摆着弦乐拍木。
“话说那慕家公子，虽不爱深宫寂寥，但又舍不得他家殿下，另一处，顾将军家二小姐，也待他殷勤体贴，却叫他怎么选的好——”
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