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太史令虽官职不高，但修撰史册，是个极其清贵的所在。天下略太平些，世人都怕文人的那支笔，实在是物议伤人。
高则宁受其父太史令的影响，亦是饱读诗书之人，同程嫣有些志同道合的意味。言谈之间，所涉及之处也不仅仅是仅有从书本上所学来的知识，也有自己的思考在其中。
十余年沙场，在都城之中，程家除了之前便相熟的如万府的那般武将之家，难得有亲近人家。与程嫣这般的小女娘来说，交到小姊妹亦算不上容易。
至于人品、学识皆佳的良友更是难得。
故而，遇到一个高则宁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也是很幸运的事情。
“妹妹可曾读过《诗经》？”
“自然是读过的。”
曾经的义务教育里就算是胡乱学的，为了应付考试也总知道《关雎》、《氓》、《蒹葭》这样的诗句，在加上诗三百本来就是作为记载先秦时期的重要民风民俗和祭典礼节的文献，程嫣在研读历史的时候免不了会读到一些。有时候还不仅仅是典故，还是真实的历史比如程嫣小字的燕燕的由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程嫣妹妹以为如何？”
程嫣只回答说：“那要看则宁阿姊是想要哪一种答案，是书本上死的，还是心里面活的？”
听了程嫣的回答，高则宁被激起了兴趣，她在洛阳的女娘里面向来都是孤僻惯了的，难得遇见这样一个可以和她交流得有来有回的女娘。
她只问：“死的如何？活的又怎样？”
“死的在迂腐文人写的注解里，是后妃之德；活的在春天里，在少男少女间。我走在街上看见一条好看些的狗都想多看几眼，或者是去摸一摸，更别提美丽的小女娘和俊俏的郎君了。年少知色而爱慕，平常之事尔。”
程嫣的话让高则宁感到了一丝的惊喜，她会然一笑道：“程嫣妹妹不似那般的迂腐之人，就如我阿父那般对着书本循规蹈矩。”
程嫣端起席间给小女娘们准备的米酒，说：“则宁阿姊也是不拘一格之人。”
而后，一饮而尽。
高则宁也回了一杯。
两人凑在一处，笑语盈盈，不仅说些诗词歌赋，也讨论些洛阳城里的八卦趣事。
高则宁虽不怎么和都城女娘们凑做一堆，但毕竟已在此地浸润许久，对于一些各家之间的密事可谓是如数家珍。她本人更是看起来不喜欢言语，但一旦说起来就是妙语连珠，仿佛事情就栩栩如生的发生在了眼前。
“善见公子！”
“十一郎！”
“善见公子！”
“十一郎！”
厅堂外传来了刚才还在后花园中游戏的小女娘们几乎是整齐划一的叫喊声，引得厅中宾客纷纷地朝外张望，欲要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关雎》中的一幕仿佛就是直接发生在了眼前，不过是思慕的对象和辗转反侧的人相互调换了。被思慕的是风姿过人、满腹才华的少年郎君，为之辗转反侧的则是这些仰慕着他们的小女娘们。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万将军拖着一瘸一拐的身子一边给自己的好兄弟敬酒，一边张望着外边的情况。
程嫣只想着不知道嫋嫋和萋萋阿姊是否在其中，毕竟在以前的相互交流中知道大家都喜欢好看的人呀。也不知这样会不会出什么踩踏事故之类的。
“今天不是善见公子和凌将军来了吗？”就坐在程始身旁的于将军回答道。
厅中的大人们各个都了然一笑，大笑道：“原来是想去看俊俏郎君啊！”
春日里的少年心思最为动人。
连屋里的女娘们都忍不住向外眺望，想要知道就是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然让人这般的疯狂。
春风吹过庭院，吹醒了人们沉睡的心。
“糟了！”忽然间，万将军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踉跄着站起来，慌忙大喊：“别！别上桥！ ”
万府后园有座十分风雅的二层楼阁，名唤‘畅春’，来赴宴的年轻儿郎们便将原先说好的投壶赛赋宴设在了那里，听到消息的小女娘们既不敢闯进去，又贪看俊俏郎君，于是刚刚就齐齐挤到畅春阁对面的一座小木桥上，垫着脚尖眺望楼阁里的人。
程嫣们也跟着跑到门口，就瞧见了这样的一幕——
桥忽然坍塌，贵女们就和五颜六色的饺子一样在湖水里扑腾。
好在桥面不高，底下的溪水更浅，那群小女娘们除了些擦伤挫淤外，并未受重伤，就是冰水泥浆满身，形容不雅了些。
——唯独那王姈和裕昌郡主，因为身处桥中央，又被众人簇拥，坠落时压在了最下面，捞起来时最是狼狈受罪，滚成了个泥人不说，连口鼻里都进了几根烂草叶。
所有人都挤在门口，大人们都不忍心看，招呼着仆婢敢紧去救人，一向看这些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