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小曹氏、李蔚夫妇打诨撇过了当日之事,李蔚又小意温存,屋里连使了几天力气,自以为不妨事了,小曹氏心里却到底留了点影子,只是她留心看去,日常元娘并不往东厢房凑,若李蔚在家时,元娘更多半呆在后院,偶尔在曹老安人处遇到,也不过问好一声,并不亲密,她虽也疑心是自己多想了,到底待元娘不似往日亲密。
这日芳儿在院子里与元娘玩,元娘教她拿竹篾在地上写了个“芳”字,惹得她大笑起来,小曹氏从窗口榻上望出去,心中颇不耐烦,大声喊她:“芳儿进来,有事嘱咐你做。”
芳儿走进来问她:“娘子叫我做啥。”
小曹氏说:“屋里那么多活计,你姑爷的荷包鞋袜都指着我们做,你倒每天出去打野,倒反我伺候你算了。”
芳儿自小与她一起长大,素知她指东打西的性子,说是要做荷包鞋袜,榻上又无一针一线,便知道她又哪里不顺心了,想找人说话呢,于是笑嘻嘻坐下来递过话头:“谁惹娘子不开心啦?天儿这么好,正合院子里玩耍,四娘正教我写字,娘子与我们一起玩去吧。”
小曹氏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道:“四娘,四娘,一天说个八百遍,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这么天天没遮没拦的,饶卖了你还给人数钱呢。”
芳儿听话知音,见她对元娘似是不满,便试她:“四娘识文断字有见识,又待人一向和气,这家里人都爱与她玩,娘子喝醋啦?”
小曹氏恨恨道:“你个榆木脑袋,教你写几个字就算好的啦?我待你不和气吗?见天惹我生气,我要不和气,该把你卖了去。”又嘀咕,“我瞧你姑爷也黏黏缠缠的,感情你们都爱个会写字的。”芳儿奇道:“又干姑爷什么事了?”
小曹氏一股愁肠无人可诉,想了一想便低声把她留意的事讲了,又说到:“咱们才来这家里几天,他们又是多少年的情分呢。我看你姑爷是个念旧情的,日常倒很照顾她。不是我心小……你日常也常替我看着些。”
芳儿忙应道:“我看元娘粗疏,不是个会藏奸的,更加不会‘眉来眼去’,姑爷日日恨不能与娘子黏在一起,事事让着您,您别不是想多了。要我说,有事没事,咱们两眼一抹黑,这家里杏姐儿几个人总该知道的,咱们着意探听探听,也省得您自己在这里瞎琢磨。”
小曹氏一想也是,主仆两个密密地议了,不能找周婆子、周嫂子这等年老成精的,问她们倭瓜什么样第二天能传成葫芦,传成葫芦还是好的,就怕传成“三娘想要吃葫芦,嫌弃倭瓜没嚼头”,这种男女之事她们最是爱散播,到时候没事也成有事了。
于是这日晚上芳儿就做个东,引了杏姐儿在灶下吃果子翻花。周嫂子见她俩说的话没什么意思,又不耐烦跟小孩儿家一起玩,就嘱咐她俩:“老安人戌时过半就开始安置了,你们俩替我看着灶门,待亥时若无人叫水叫点心,就封了灶去歇着吧,小孩家熬神走困,还瞎费柴禾。”说着她自去歇了。
芳儿见她走了,就挑起话头:“周嫂子是咱家到县上才雇来的吧,听说签了个长契,倒是尽心。杏姐儿你是打小跟着老安人的?有六七年了吧?”
杏姐儿就骄傲地点点头,不待芳儿再细问,她一停一停说过去,怎么到的这家,老安人待她如何好,在牌坊村时怎么过日子、到县城来时何等光景、如何雇的周婆子周嫂子等,事无巨细。
芳儿便问:“那你在牌坊村时就认得四娘了,又是一起上来县城,难怪你们要好。”杏姐儿答道:“在村里时认倒是认得,却不大一起玩,四娘那时候老呆在她家塾学,跟三郎四郎一起玩得多,学里小子们上山下河也带她去,后来不是她爹没了嘛,她就老呆在家里了,也不大跟我们玩。”
芳儿就说:“我家常看老安人、三郎都对四娘很好,想是打小的情分,我们娘子还喝醋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杏姐儿说得兴起,就有些口没遮拦了,略压低了声音道:“不怪你家三娘多心,三郎先前确实有想头儿,他自小最爱个识文断字的,我们都知道的,前头三娘没了后,他对四娘就有些不同。好在四娘四郎早早过定了,四娘也没那个心,日常都躲着他。再说,就算如今四郎没了,老安人也不能纵着三郎的,你们三娘很不用喝醋。我看现在他娶了三娘归家,倒也贴心贴肺的。”
要么说巧了,这日李蔚歇在县衙,小曹氏方便盯着灶下,看到周嫂子出了门,她就悄悄走过来站在偏门听,正听到杏姐儿说话,虽听得不清楚,到底把“三郎先前确实有想头,他最爱个识文断字的”这句听到了,瞬间如冬日卧雪般,浇了一个透心凉,双手死死握紧呆立在门口,里面两个丫头再说些别的,也听不到她耳中了。芳儿此时正对门口坐着,一抬眼看到她的身影,杀鸡抹脖子地使眼色,却发现她两眼失了焦,并无一丝反应,良久才木木呆呆地去了。
要说李蔚,也算冤枉。他年少时读书,常想着“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妙事,故此媒人来说第一个娘子时,他特特问了是否识字,一听读过《千字文》、《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