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来:如果齐意康真能拖着病躯躲过命中的一次大劫,那也要靠姻缘命定之人以自己的福去滋养他,直至香消玉殒。
钟引光平生一怕累,二怕苦,最怕死,自认不是普度众生的料。她全神贯注地想着事,不知不觉间就回到了钟府。
在自己的小院中坐下,钟引光终于能如释重负地摊开腿,念奴蹲在人面前,力度正好地给她揉捏着,见人心情不差,便好奇地向她打听:“女郎,今日去礼佛好玩吗?”
钟引光回想起齐意康,重重地点点头,给念奴一五一十的讲起来,简直把人吹成了脱尘而立的谪仙。
自然,她隐去了为人推命这一段。因此她没说出口的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凡人就不该去肖想。
到入神处,念奴连捶腿都忘记了,她就地坐下,托着下巴,眼中满是向往。钟引光越说越兴奋,屋内是她和念奴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噗...”钟琢玉还是没忍住,他好整以暇地立在门旁,眼中满是戏谑:“看来妹妹是真的倾心于他了。”
钟引光一窘,面红耳赤地止住人的话头:“阿兄怎的还偷听起人说话了?”
钟琢玉大笑着跨进房中,他只穿了一身简约的天青色长袍,宽大的袖摆随着动作小幅度的摆动。
见状,钟引光不由得撅着嘴奚落人:“阿兄又穿得这样素净,真是可惜了这样英武的脸。”
钟家虽是做染坊生意的,但钟琢玉不喜铺张,只在需要见贵客的时候才会穿上些重工染成的衣衫,否则平时都是着寻常衣物示人。
钟琢玉还有正事要出门去办,连脚都没歇,只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就匆匆过来见小妹了。
他摆摆手示意念奴退下,门刚阖上,便反手狠狠一扣人的脑门:“见了齐意康便催你阿兄成婚了?”
钟引光招架不住了,她捂住脑袋向后退了退,小声道:“打住,打住。兄长过来是有话要交代吧。”
钟琢玉轻哼一声,撩袍坐下,面色又严肃了起来:“今日为难你了,我原以为只是件小事来的,不知竟会如此耗费精力。”
出乎意料地,钟引光却没有附和,她神色寥寥,语气亦是淡淡:“阿兄哪里的话,就是小事。”
钟琢玉暗暗松了一口气,来回看了看妹妹,轻声道:“若是你真的有心,正好可以合一合八字,来日未必...”
钟引光心头一窒,骤然抬眼,直接打断了人还没说完的话:“引光不愿。”
钟琢玉有些错愕地和人对视:刚才还让自己问别人有无婚约,这一会的功夫就变了?
许是为了缓和气氛,他愣是生硬地哈哈一笑:“是为兄想错了。宽心吧,为兄不会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的。”
一时无话,钟琢玉站起身来,不厌其烦地叮嘱说:“我去店里查查账,你出去只能和相熟的友人一道,切不可酩酊大醉而归。”
钟引光又回到平时大大咧咧的状态里,她一边替钟琢玉捋顺不平整的衣领,一边揶揄回去:“知道啦,阿兄也要把自己的大事放在心上,他日有了兄嫂,便不用我整理衣领了。”
钟琢玉毫不留情地拍了拍她的头:“这种事怎么急得来?再者说我游走四方,娶了谁都是亏欠。”不等小妹回话,他便迈着迅捷的脚步离开了。
钟引光没再出门,用过晚膳,时至入夜,银河倾泻垂地,星点烛火忽明忽暗。
她躺在昏暗的榻上,回想着齐意康的生辰八字,想着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睡意一阵一阵袭来。
她以为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听到这个名字了,却不知道正在此时此刻,齐家接幼子回京的消息已成山雨欲来之势,在清明后便将席卷整个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