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引光听着和谁都能聊上两句的梁有仪喋喋不休,不时地回应她几句,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神色。
廊外挂起了缛彩灯火,有侍女叩门进来说已经在准备传膳了。
不论关系再怎么不对付,还是要坐在一块用餐的。
在她们有了嫌隙后,坐在梁有仪旁边的那个女郎就站到了窗棂下去,直到要上膳了,才有人唤她回来:“吴女郎。”
她冷哼一声,故意挑了个离梁有仪最远的地方坐下。
负责上膳的的几个侍女都很熟练,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十五道菜色不一的佳肴摆放好了,菜品荤素合宜,颜色也相称,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时,从门外又进来了一个衣着打扮与她们大不相同的侍女,她托着一张托盘,施施然走到了吴女郎旁边。
那上面只放了一道菜,是凉拌鸭舌。
她把托盘交给领头上菜的侍女端着,自己特地把那道凉拌鸭舌放到了吴女郎眼前的位置。
动作之刻意,吸引了全桌的目光。
吴女郎以为刚刚已经上完膳了,便把筷子拿在了手里,见此情形,她呆了呆,用筷子一指那道鸭舌:“这是?”
那侍女恭敬地和她解释:“这道菜是齐九郎君特意吩咐的,说鸭舌有韧劲,您必定会喜欢。”
传完话,她便耷拉下手,依礼退出了门。
已经有人哧哧地笑出了声,他们大都看出这是齐意康在用这道鸭舌说她多嘴多舌了。
吴女郎嘴唇和手都因为难堪而簌簌发抖,她又羞又恼,举着筷子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她阿爹虽在朝中为官,但在仕海浮沉半生也只做到了主事位置,而且未来大概也晋升无望了。
这次求了半天,阿爹才答应带她来齐府见见世面,她是万万不敢开罪齐意康的。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钟引光已经低下了头,尽量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
梁有仪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挖苦道:“齐九郎真是耳聪目明,还请诸位一会别忘了,谁都别碰那盘专门给她准备的鸭舌。”
她咬字渐重,惹得吴女郎对她怒目圆睁,梁有仪对上她阴狠狠的视线,没有半分退让。
与此同时,何愈面色微变,她在心中暗骂自己蠢钝,她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二人绝不可能是齐润邀请的呢。
她咬着骨筷,故作镇静地注视钟引光,无端发问:“钟女郎,和齐九郎关系竟有如此密切?”
钟引光察觉出了她语气中的的微妙变化,矢口否认道:“他与梁女郎和我,都是好友,并无什么分别。”
“这...”她看了眼那盘鸭舌,和那个涨红了脸的吴女郎:“也只是尽地主之谊罢了。”
几个聆息间,何愈神色安逸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这一套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的说辞,钟引光不指望她能全信,她没多话,沉默地夹了一块绿菜。
这一餐饭,又有三个人食而不知其味了。
撤席后,吴女郎揉着没填饱的肚子,抱怨阿爹怎么还不说告辞,她在这真是多一息都待不下去了。
梁有仪懒得看她发脾气,转头来问钟引光:“四娘,李郎君不会已经在前厅演完了吧?”
钟引光睨她一眼,没说话。
梁有仪见她不着急,自己愈发心焦:“你是见过他了,我可还没见过呢,若是错过,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钟引光知道齐意康说了让她等着听曲儿,就一定不会让她白等,只是这种话,她怎么好意思在梁有仪面前说出来。
何愈见她们并无告辞的意思,暗自思量许久,才又强颜欢笑地上前:“钟女郎要走吗?这会前厅怕是宴饮正酣,也不知方不方便去请辞。”
钟引光还没说话,话题就被梁有仪接了过来:“我们还要等着听李邀云郎君弹琴呢。”
听到这个名字,何愈觉得自己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今晚也请了他?齐郎君还有这样的雅兴。”
梁有仪没发觉她笑得已经不太自然了,还在好心地劝她:“这世间免不了冤家路窄。若是你不想看见他,不如先走一步。”
何愈咬牙道:“是啊。”
不过她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任由身子软软地靠回椅背,脸上的傲慢藏也不藏了:“不过我还得等着阿爹呢,他和齐郎主有要事相商。”
钟引光拉住了想要再问的梁有仪。
绿影疏光,黄澄月圆,堂中的人陆续离开,到最后只剩下了钟引光、梁有仪和何愈。
饭前还乐陶陶的三个人,此时都沉默不语,外面院落里的觥筹交错声巧合地停止,堂中静得出奇。
流萤和飞蛾身上被露水沾湿了,在院中撞来撞去,在这越来越憋闷的气氛中,梁有仪觉得自己都要喘不上气了。
她正思忖着说点什么的时候,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