荪悠悠转醒,捂着腿疼得龇牙咧嘴。他倒是醒了,可原本带路的那只渠荪见到此番情景又被吓晕了过去。元裳无法,只能将先前问过的问题又复述了一遍。
首领渠荪张了张嘴,吞吐半晌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眼见元裳又要举剑,他惶然开口道:“我说!我是族长,只求你别戕害其他同族……”正经话都还没开始讲,他竟就越说越委屈,坐在地上嚎哭起来。哭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眼睛数量奇多,于是整个脑袋都在往外冒着眼泪,不一会儿就宛如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抽抽搭搭地道:“你们以为族长那么好当的么,这年头就连村口的花妖都得找份差事才能活下去了……像我们这样性子软弱,又没什么战力的,不被人生吞活剥就算好的了!”
元裳和高愠耐着性子听下去,总算大致搞清楚了渠荪一族的处境。原来高愠猜得不假,从很久以前,渠荪就与镇地缦建立了合作关系。
镇地缦身形巨大,又常年盘踞在地底,因此活动相当不便。大多数时候它们都处在沉睡状态,不太需要进食,可但凡有点意外情况发生,就需要渠荪的帮助了。
渠荪身形矮小,常常需要行走一年的时间才能从头到尾地将一只镇地缦照料完成。他们背着工具和吃食,在空旷寂寥的地底日复一日地劳作着,有时忙起来几年都见不到家人和同伴。而主要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帮镇地缦将粘连住的肉皮撕开、为久未活动的关节疏通筋骨、将遭到镇地缦破坏的地底修复完成、对即将需要抻开的地面做指引以及对偶然的受伤处进行修补。
总而言之,这是一份相当辛苦的工作。而换来的仅仅是偏居一隅的安全,镇地缦只在它们镇守的边境保护渠荪们的安全,一旦出了地界,那就生死由天了。
说到这里,高愠有满肚子的疑问:“既然人与妖邪间的大战已经爆发,你们是不是又要去帮镇地缦疗伤?还是说它们会优先保护你们?”
“战争之下,哪还顾得上那么多,自然是强者剥削弱者啦。”首领渠荪喟叹道:“我们刚刚接到命令要去替镇地缦治疗,可渠荪的命就只能自求多福了。镇地缦自身都难保了,怎么可能还分神照料我们?”
“既然你平日与它们朝夕相处,也常打交道,那么你自然知道镇地缦的弱点了。”虽然这个问题听起来很不厚道,但元裳还是问了:“把镇地缦的弱点告诉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事已至此,首领渠荪反倒不怕了。他摇头道:“不行的,就算今日留我一命,你总有一天也是会走的。”
“难不成你还想我护你一世?”元裳诧异道:“我就不与你讲那些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大道理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现在死,要么就配合我们。”
“那倒不是让你护我一世……”首领渠荪小声呢喃:“我是想让你护我们这一族生生世世来着。”
“什么?”元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你们只要在这里一日,就要保护我们一日!”首领渠荪突然抬起头,他的目光恳切,里头似有浓浓的挣扎。他自我说服般地道:“若不这么做我们这一族早就覆灭了,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
末了,首领渠荪放弃似的道:“今日落入你手里,也算我倒霉。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去镇地缦回笼的据点。”
元裳心念微动,跟着他往上走。
“受伤的镇地缦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就会从这里回家。”首领渠荪走在最前面带路,又是经过几段盘旋错落的阶梯,他们来到了一个圆形的深井下。上方沁出丝丝缕缕的阳光,井壁还有修葺一新的竖梯。
元裳太了解这通道了,它的四面宽度分明就与之前狂奔过的那条力道如出一辙。四下一望,地下竟然还有完备的医疗工具,铲子、药膏、绑带等一应俱全。
“它什么时候会下来?”元裳扯了一下绳子,这才发觉手心一空。她低头一看,首领渠荪早已跑得不见踪影,只剩下高愠手里的那只还昏迷着的渠荪还健在了。
元裳无奈道:“可真是狡兔三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