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黎归轻轻踢了船尾一脚,船就慢悠悠的顺着水流往前方游。
寒酥把双手枕在头下,微微眯着双眸,两岸的风景趁机钻入她的眼中。
泛舟游江,似乎也没有多无聊。
三艘船前后慢慢行进。
她躺在这里,都能听见云川惊呼的声音。
“昨日,谢谢你救我。”他低声说着,因为同以往别人的客套不一样,这是他由心的道谢,所以声音有些生涩。
“职责所在,不用言谢。”寒酥倒是没有听出来不同。
“你昨日怎么知道我们在城主府的?”
“巧合。昨日赶回来后师姐在城主府周围办事,我无意间听见里面的打斗声。就翻进去瞧了两眼,然后就看见你了。”
若是换做别人,她大抵是不会掺进去这趟浑水的。可也幸好,她瞧了一眼,若非如此,北黎归只怕会受伤,终究是她没有保护好他。
“以后,我不会再离开皇都了。就在东宫,保护你。”寒酥侧眼看着他的脸,很认真的说。
北黎归应声,垂眼入她眼眸:“其实皇宫没有这样多看得见的危险,大多都是暗箭伤人。所以在皇都,我还是能勉强保护自己的。过去没有你在的十九年,我不也好好的活过来了?”
这还是这许久以来,第一次听他同自己一次说这样多的话。
“等回皇都后,你能否指点一二我的武功?”他问。
寒酥皱眉,打量着他,说实话是不愿意教的。他身份尊贵,伤不得又碰不得,着实是麻烦。
“其实你武功也不差,就是太一根筋,就拿昨日那两弟兄来说,你只想着如何干掉面前厉害的这个,而没有想到后面那个射箭干扰你的人。假使你将手里的刀换个方向把张风杀了,以你的武功,张帆就不足为惧。”
北黎归明白些了:“那为何张风能预知我的想法,在我准备刺伤他弟弟时准确的射出两箭。”
“不是预知,那是他们兄弟俩的打法,哥哥用箭激怒你打乱你的思维,这样你总会体力消耗殆尽,只能殊死一搏,冒着受伤风险去杀弟弟,而这时张风就会射出两箭,这种打法最适合对付你这样落单的人。
一开始他们兄弟初出茅庐之时就是靠着这个杀了不少人,杀的人多了,渐渐也能预感对方何时准备殊死一搏,当年也是风靡一时,只是后来有人找到破绽,他们遇见一个比自己强大的人,那人伤了张风的胳膊,两弟兄自此就消失了,很少有人能在江湖上再碰见他们了。
所以,只是你见过的人太少,不熟悉他们的招数而已。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对我们来说,纸上谈兵远不如真刀真枪来的实在。”
“一开始,很辛苦吧?”身旁骤然响着他的声音,被风吹进她耳中。
寒酥愣了一会,没有说话。
辛苦吗?她在心底问着自己。
当然辛苦。
只是当时兄长阿姐他们都还在自己身边,累了有肩可依,哭了有人安慰,好像也没有很苦。
雪下的大了,一片一片沾过岸边的树叶,落在江中,融化不见。
有些眼看就要掉在她脸上,她怔怔的看着天空,突然,烟青色伞面出现在眼中,挡住那些风雪。
“下雪了。”
“嗯。”她浅浅应着,侧过身,背对着他。或许是看见旧人,回皇都这些时日,她总会想起兄长他们还没有死的日子,以前被淹没的情绪一点点重新浮出来,扎着她疼。
北黎归默默看着她单薄瘦削的身影,又把伞挪过去几分。
前方依旧是云川欢呼的声音,北萧嫌他吵在他头上揉了一次又一次,千羽伸手摘过岸边一片树叶放在掌心,最后被风吹落掉进江中,泛起涟漪。
“甘海,约莫是见不到这样的景色了。”
客城外的青坟被雪侵蚀了大半,风卷起一点残土不知带到何处去。坟堆的土不算紧实,风吹得它一年一年的少,而周遭的林木一年一年的盛长,再过几年约莫是看不见它了。只是每年都有雪落在它身上,月亮也会透过缝隙照在它光秃的身体上。但还有个看不见的孩子,带着当年一起饮过的酒和风铃总会固执的来过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