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族老悲痛万分,语中皆是无可奈何之意。
小火苗躲在少年袖中,也噤声沉默。
少年白麻在身,连额间朱火印都黯然几分,满座喧哗,独他垂眸沉思,恍若神思漫游般,无半句言语。
——
“以凤凰之脉燃苦恶,诸天梵罗以身渡恶,以尔等入洪荒,余下万众协助龙族封印洪荒!”
“凤凰率族脉,得令!”
“梵罗境诸天,得令。”
“木界,得令!”
“十二城,得令!”
“四海众生,得令!”
“三千世界,得令!”
……
最后,宣奉之人将手中旨化作金光,掷向上空,金色流光一闪而逝,这人威严之声辉然天地:
“龙族率族脉,得令!”
小火苗远远望去,便见少年化作仰天凤凰,啼空一声,如坠星陨落般率着满天凤凰燃出漫天涅槃之火,辉映召唤将屿山凤凰山脉,直入洪荒晦暗。
“凤凰!”
泣血长鸣,那日的凤凰族火化了形。
“凤凰!”
洪荒裂隙闭合的一瞬,天地残幸众生仿佛都曾见晦涩黯淡的裂隙之中有一瞬,凤凰火燃彻苍穹,凤凰啼鸣清冽无双。
一瞬,暗淡,幽暗苍古。
那少年之声飘渺带着笑意,道:“我听到了,小火苗。”
“不哭,开心点。”
——
“噗!”
瀛川之水,源于寒月,至冷至寒,月影之处可见旧日幻梦。
昭华踉跄着从水中爬起,倒在瀛川水岸,俯仰之间气力尽失,凤眸之中水光潋滟迷蒙,有月色长风,有万古幽暗,亦有万年之前湟水之岸的漫天涅槃之火。
这一梦,太累。
她便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昭昭,昭昭,昭昭……”
沧澜之界,有人以血成阵,以命换命,甘愿献上无尽仙途,长生大道,一声一声泣血哀唤。
他在唤,昭昭。
昭华睁开眼,沉默一瞬,又缓缓闭上,满脑子悲愤伤意瞬时化作了虚无——
她要回明皇殿。
再不济也该在月上城,总之万万不该在琅风山巅见萧疏已。
这是什么荒唐梦境?!
往日的温润君子,眉间疯魔执念,半身血色,哪里还有半分琅风山巅剑道首席,举世无双的风姿华彩,落魄得像是个战败将军,一身不屈傲骨尽碎,半生惊羡灰飞烟灭。
昭华不言,终是缓缓睁开了双眸。
琅风山巅是沧澜下界,自然不比将屿山又或月上城那般仙灵浓郁成雾化云,可长风料峭,苍穹清朗,剑道锋寒之意尽显,倒也是别有一番意趣。
昭昭亡于双十年华,七岁与十岁的萧疏已相识,九岁同他拜入剑宗选进琅风山巅,十六岁成亲,最终亡于双十。
可以说,这为人之一世,大半年华都在这里了。
这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怎么能说不熟悉呢。
可惜了……
她终归不是昭昭,那个天真稚气,亡于最亲近之人剑下的姑娘。
昭华抬眸看向萧疏已,纵然满腹算计,却也不由得移开了目光,眼见身下血阵,凤眸微闪——
倒是个,意外。
她本体凤凰族火,天地之间,众生之外,不沾因果,更不可能被这世间所有的召唤传送之阵所牵动。
更遑论下界血阵,按理说就算是萧疏已付出所有,也绝无机会再见她一面。
莫不是……
昭华止下心中思量,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之人,莫不是要她如月娘话本子里那般,痛苦控诉为何杀她?
她沉思之际,尚不曾泪流满面,却见萧疏已热泪盈眶,跪倒匍匐在地,涕泗横流,言语之间也全然只剩下“昭昭“二字。
疯魇癫狂,双腕之间仍有染着灵气的血渗流而出。
昭华凤眸冷淡清寂,半晌之后,抬手毁去身下血阵,化灵止了萧疏已腕间伤痕,横手下劈萧疏已后颈。
算是帮他顺了顺周身之气,了却此番相识之谊。
乍然之间,昭华来到此间小世界,后知后觉方才想起来自己曾应月娘所托,派遣来此间的彤鹤。
自万年之前湟水之祭后,将屿山空寂数年,她于湟水方寸之间徘徊不知岁月,方才恍惚回到将屿山。而后,凤凰属族以血脉之力感应到将屿山明皇殿又得新主,还以为天地仁慈,凤凰诞生,纷纷遣送族中天资英才小辈到将屿山,予她解闷。
可惜,她只是一团火,生不出凤凰。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只是可惜,这天道仁慈的其一不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