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罢了。”
连镇海关一城都不能游刃有余地处理,更遑论这满地疮痍的江山。
王慈安的愿想终究是自欺欺人,这样的储君优柔寡断,怎能斩断这覆卵横生的天灾人祸,还天下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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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春,镇海关百姓饱受疫病,苦无救济,满城横尸。
遂,焚太子于街市,帝王震怒,下令剿灭,终得荒城。
昭华于乱象之中将莲明揪了出来,风沙逐渐将镇海关蔓延,直至成为她们入城之时的模样。
若,仅仅如此……
此地必然不可能成为太岁苏醒之地。
昭华抬首望天,灰白的雾气笼着所有的一切,此时的太岁倒是将自己隐了个彻底,半点瞧不见身影。
莲明被昭华揪着后颈,浮行于半空,低着头耷拉着眉眼,良久略略打了个哈欠,仿佛自己好像是从一场大梦之中刚睡醒一般,语气懒懒缓缓道:“……施主,不若将小僧放下罢。”
昭华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你倒是毫不吝惜,但站得起来吗。”语罢,松手。
莲明笑着翻了个身,任由自己落入灰白雾气,直抵尘土。
“唔……”他依旧是笑着,忍下摔痛,长长舒出一口气:”……施主,我只是觉得……。”
觉得,有些荒唐。
百姓求生,何来之错?
太子竭力,何来之错?
疫病之时,他同那位镇海关之中的大夫一起去看过太子,形销骨立,身染恶疾,并不比药庐之中的病人好多少,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伏案而行。
既是无错,到了最后竟都成了错。
真正不负责之人,却高台金椅、逍遥自在到了寿终。
是非黑白,善恶对错,因果难报……
世间,都是这样的人吗?
昭华站定,单薄青衣如山巍峨不动,似问:“莲明,你出梵罗为何?”
莲明:“为救梵罗,为挽天地将倾之颓势,为天地众生谋一条出路。”
“那如今为何这般?”
莲明闭了闭眼,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小僧修因果,信缘善恶,因果得报。可为何这荒城之中,百姓和太子受了那么多苦楚,折磨甚久,于噩梦之中死去,而那远在万里之外的帝王得此生逍遥,却能够痛快了却?何为善,何为恶?因果为何不能循环?只有恶因之人,为何没有恶果?为何……为何……。”
莲明涕泗横流,几乎都要咬碎了一口白牙,鲜血大口大口涌出,可他依旧不服,道:“天轨有缺,何不放言!”
这命,分明少了一半!
“噗!”
殷红的鲜血如冬日红梅落雪,斑斑点点落满尘埃。
昭华静静地听完莲花的话,不知为何,那双总是冷冷淡淡的凤眸之中丝丝缕缕漫上薄薄一层凄冷,似慈悲似无奈……
白雾横野,青山望水,薄雨不绝。
她方抬手,为他隔绝一切。
天命不允,若非此地太岁盘踞,方才那一句话,莲明就得烟消云散。
昭华道:“你自幼生在梵罗,所得言行身传于万年之前的那位佛子以及梵罗众人,通透明达,与世慈悲,可要知晓白玉京统管三千世界,红尘偌大,岂能事事人人皆从善……。”
天启万年,她所看最多的便是争斗不休。
可关于这些,若非亲身所历,便难以入世,所以昭华并不打算劝说莲明些什么。至于值得与不值得,其实有时并不重要。千人千言千千面,有不值得的,便总有值得的,说到底还是不甘心罢了。
天地之间,哪来那么多十全十美......
至于,她所求——
是这生灵之道,有一存一,再无残缺。
万物生灵,当自循其轨,生而自由。
万物恒定,洪荒自然可以消弭。
此愿,此志,纵然……不值得……
亦,不改也。
——
昭华敛目,轻声道:“莲明,你要知道你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红尘迷眼并非只有繁华乱人心,大多时候生灵的苦难才真正是让人心神生乱、道难得道的根源。”
“小僧……。”莲明攥紧拳头,俯首于天,跪匍大地,沉痛道:“……为梵罗而来,欲阻天地将倾。”
可世间善恶难辨,因果混乱,要他去救这样的世间,救那些作恶多端之人,他又如何能够甘心——
救,要救!
以身殉道,那这道便该由他说了算!
霎那间,金光莲华大绽,却又被昭华施下的屏障结界笼在这一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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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海荒城的灰白雾气让人分不清时辰,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金光莲华越发灼人,丝毫没有消减的趋势。
小和尚悟道的地点实在令人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