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鱼往糕点房里一钻,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酉时。天色已晚,后厨里已经点了灯烛照亮,里面每个人都忙得是不知饱饿,连饭都顾不上吃。
刘蒙管事歉意的说只能等下元曲江宴结束再请她吃饭了,捣了一天面团,胳膊多半会酸,让她回客栈好好歇歇。
乔知鱼龇牙咧嘴的揉着手臂,走出糕房,正准备往客栈的方向走,转过墙角就看到两个小厮提着灯候在屋檐下。小厮笑眯眯地跟她说,贵客请跟他们走,主人想见她一面。
主人?谁啊。
她挠了挠后脑勺,懵懂的点了点头,便跟随两个小厮离去。
穿过一个街巷,穿过院门,走过曲折回廊,再登上一座高楼,走近一个房间。小厮躬身候在门口轻声说:
“主人,乔临带到。”
隔着模糊的珠帘,屋内人似是微微抬了抬手。
小厮便撩开珠帘,眼神示意乔临进去,并向她轻声嘱咐道:“拜见……贤王殿下。”
贤王?!
乔知鱼瞬间睁大了双眼,脸色迅速涨红。
她拘谨地走进门内,头也不敢抬,走两步就纳头便拜,声音颤抖,“草民拜见殿下!”
有人嗤笑一声,随即,一个轻佻的男声道:“跪远了,过来跪。”
她满头大汗,紧张地抬头瞄了一眼,看清前方正座上坐着一左一右两个人影,便立刻低头,站起来躬身走到两人跟前一丈处,“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良久,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头抬起来。”
乔知鱼咽了口唾沫,胆战心惊地慢慢抬起头。
主座上,一个浓眉大眼,神态平和,雍容端方的中年男子在静静地打量她,想必这就是贤王殷离阔了。殷离阔的右边,坐着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锦袍少年,长相与他有七分相似,此人应该是殷离阔的儿子,殷决。
“长得真像你父亲。”殷离阔看着她的脸,神色中似乎有一丝怀念。
乔知鱼立即瞪大了眼睛,惊道:“殿下认识家父?”
“老朋友了。”殷离阔笑笑,“你和他,真是一模一样。”
乔知鱼闻言,神色间有些悲伤,又似是有些不忿,她握紧了拳头,黯然低下了头。
“怎么?你不觉得。”殷离阔何等的人精,扫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少年人面服心不服。
“殿下是殿下,殿下说的话自然是对的。但是我与父亲,只是相貌相似罢了,其他的,恐怕并不相同。”她低着头,倔强地说道。
殷离阔打量着面前人。少年人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量还未长成,跪在地上,跟条小猫小狗似的,实在让人联想不到此人近日以来接连做出的那些大事。这么小的年纪,这么瘦削的身躯,却有这么大的胆量,这么硬的骨气。
“你爹当年,也是酿酒的一把好手。”他说道。
“那是十年前。家父已经十年未酿新酒了。”
她隐忍的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下去的怨怼,“自从十年前,他从上京回来,就自断前程。他自己不酿新酒,更不准我酿,什么也不教我,让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乔家一步步落败……”
殷离阔垂眸看着她,像是将每一字每一句都认真听了进去,半晌,他笑了笑,“你父亲或许有许多不是,但他至少把神仙醉留给了你。好孩子,你是他的长子,你要相信,你父亲是最看重你的。”
“他什么也没留给我!”她红着眼眶抬起头,眼里满是愤怒和委屈。
下一刻,似是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她狼狈的擦了擦眼角,又垂下头,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浓重的鼻音,“家父或许并没有像您想的一样看重我,或许,世上并不是所有父亲都会像您一样看重自己的孩子。”
“我从来没有在他那里得到过什么。他死以前,什么也没有教过我,他死以后,什么也没有留给我。神仙醉,是我自己酿的,歪打正着,酿成了血酒。当时我刚刚掌家,家里亏空得严重,八方债主上门讨债,下月又要交酒税,当时必须在酒节上打响名声,否则乔家就真的要败了。所以,我把我的新酒取名为神仙醉,讨个巧罢了。但那是我自己的酒,不是他的!”
殷离阔闻言,似乎有些心疼,“孩子,正则去得急,辛苦你了。老夫知道掌家不易,酿酒一途,也有许多坎坷,需坚强,忍耐。”
“听闻数日前,你一时气急,就把神仙醉的酒方当街撒出去?少年人太冲动,这既然是你自己的酒方,又何必予人。”
“殿下不知,年少掌家,岂止不易?江阳四大酒户,唯有我这个乔家家主是个毛头小子,谁见了不想踩一脚。”
乔知鱼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似是心里难过得紧,却仍在强撑,“当时最大的酒户李家污蔑我的神仙醉是抄了他家的酒方,我嘴笨,百口莫辩,也没人帮我说话,一时气愤,就做了傻事。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担!神仙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