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然的聊天记录。
只是两人每天七零八碎聊的实在太多,她划拉半天都没找到,极端紧张的情况下又忘记了可以根据日期和内容查询。
直到以极易失联而为人所诟病的水果牌手机信号丢失,她才彻底垂下手臂,自暴自弃地想,干脆晕倒在这里等保洁阿姨打120吧,说不定隔天就会上同城新闻。
可是又惨又好笑,到时候从病床上醒来要是看到陆聿哲嘲笑的脸怎么办?说不定还得麻烦他给自己垫付医药费。
就在林池安绝望时,提着外卖上楼的陶枝然瞥到墙角的一团黑影,辨认半天后不确定地叫了声:“安安?”
林池安猛地抬头,嗡声应:“嗯,我在这里。”
她伸出一支手臂,向站在光下的好友求救。
“你路痴这么多年没好一点,还越来越变本加厉了,来过一次的地方还能跑丢,丢不丢人啊。”陶枝然给她上一杯甜牛奶,笑着调侃。
反应过来后,林池安有些不好意思,她挠了挠鼻尖,开玩笑般愤慨地说:“这到底是谁修的商场,我要把设计师告到破产!”
陶枝然笑话她:“你还告设计师呢,今天但凡碰到你的是个陌生人,人家都得问你要精神损失费,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窝在角落的样子有多吓人?”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特别狼狈——披散着头发,蜷缩成一团,怀里还抱着墨绿色的宠物背包,颜色与她T恤一摸一样,就像是她肚子空出了一个洞。
那个黑洞布着一张大口,生猛地吞掉所有光明与尘埃。
林池安抿口牛奶,缓好心神后唇角慢展,向好友道歉:“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陶枝然切一声,丝毫没往心里去:“你吓到我的次数还少吗?”
她站起身去吧台后面给猫猫拌粮,林池安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想到昨天的甜品,又想到陆聿哲与父母的聚餐,便出声问:“枝枝,你们这种家庭幸福美满的小孩,逢年过节都会干嘛呀?”
陶枝然头低着,漫不经心地回:“和爸妈吃饭走亲戚,借此大好机会在微信上讨要大额红包,然后出去和朋友嗨嗨嗨。”
林池安嗫嚅:“是吗?那你今天怎么没有回家呀?店里都没人了。”
“腻了,他俩回老家去了,我才不想回去。”
她忽然就觉得难过,仿若一道子弹从心口划过。没什么大碍,火辣辣的擦伤却更容易发炎。
原来真的有人拥有健康温馨的生长环境,譬如陆聿哲,譬如林池安,他们就连给予也要比她这样的人大方许多。
林池安时常觉得自己自私又吝啬,许是得到的不够多吧。
所以当时她才会因为担心自己会不会拿走陆聿哲太多,害怕有一天他实在受不了她一味的索取,将她狠狠抛弃。
不是每个小孩都被教会了允许离别发生,也不是所有人都被泡在爱里幸福地长大,因而足够勇敢以面对世俗与内心的恶。
林池安低下眼睛,决心不再问。她低头挠口袋肚皮上的软肉,语气有些遗憾:“口袋呀,你爹地今天没有来哦,小林姐姐陪你玩。”
口袋瞄一声,跳下地去玩猫爬架了。
林池安从猫咖出来时已经是夜间八点,四月的夜风依然有点寒凉,她背着被陶枝然养得圆润的口袋,站在分别时的路口等陆聿哲来。
车子在她面前缓缓停下,她透过车窗看到陆聿哲坐在后座。
林池安拉开车门坐进去,将背包卸下来塞进他怀里,嘴角撑起笑:“你喝酒了呀?”
陆聿哲哼一声,扯了扯手边的衣服递给她:“喝了一点,家里的酒局,推脱不掉。”
她哦一声,把衣服放在腿面上,双手攥着偏头看窗外。
他这个年纪,该被催婚了吧?
酒局上会不会有所谓联姻对象呢?她是不是该找个机会体面离开了。
虽然很黏他,虽然很爱他,虽然两人的关系好像又柳暗花明了,可是种种横亘在两人面前的是大山。
“陆聿哲。”她将车窗打开了一点,所以声音有点听不太真切。
陆聿哲这会儿好像已经彻底清醒,鼻腔里哼出一句嗯,黏黏乎乎的,听着就舒泰。
林池安手扶在去时塞满零食的帆布包上,隔着薄薄一层帆布捏着包里的玉质印章,有点难过地说:“我注意到你的个性签名从我回来的那天从‘冬眠’改成了‘飞鸟归来’,可是我觉得鸟儿回不来了。”
他身子一震,在黑暗中摸索着捉住旁边人的手腕,问为什么。
“因为山外还是山。”
“我们之间的隔阂,好像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