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赶紧声明说,“那件衬衫……我把它给我哥了,我没有穿。”
欧阳飞宇的小心翼翼让我有点心酸。如果用杨豆豆的比方说王桦是披萨,谭天是豆沙包,那欧阳飞宇在我面前大概就是一盆清水,把他的里里外外都呈现得一览无余。他在生活里并不是一个单纯幼稚的人,他有社会经验,通人情世故,会察言观色,晓待人接物,可是我面前似乎觉得把心掏出来还嫌不够透明。
对着一个十分喜欢自己却又不曾想索取回报的人,但凡心里还有点温度,都无法狠心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本来准备说完话就走的,现在我改变主意打算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我转过头朝他笑了笑,然后又望向前方的飘荡着烟波画船的湖面。浓重的霜露已把远处山林染得如浓墨重彩的油画一般,我把手撑在椅子上,随意的晃荡着两条腿,欣赏着远山晴雾。
只听欧阳飞宇在一旁轻声说:“你笑的样子很像那朵月季花。”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一个小花坛里一朵已经脱离了花骨朵的瘦小,却还没有完全绽放的月季花。粉白色的花瓣尖上钩着一缕桃红,好像画家用一支画笔饱蘸了朱砂,从上往下由深入浅画出来的。三五瓣裙摆似的花瓣微微张开着,中间嫩黄色的花蕊若隐若现。花朵昂首挺胸的直立在花坛中央,从每一片花瓣边缘到花茎都透露着一股掩饰不住的青春气息。
“应该是像那朵。” 我指着另一朵花茎有点儿折,歪倒在一旁的菊花笑着说,“我现在就跟它一样是个瘸子。”
“那朵花好不了了,但你的脚会好的。” 欧阳飞宇说着给我打气似的笑了笑。
我看着他的酒窝,想起刚才看见湖面上还隐藏着一只没有被采摘已经略微枯黄的小莲蓬,打趣说:“那你笑起来就像那个莲蓬了,都是圆圆的脸,还一笑一个洞。”
“哈哈,那我可不如它,我只有一个酒窝,莲蓬洞比我多得多。”
“别人的酒窝都是一对的,你为啥只有一个?”
“那……可能是我妈怀我的时候莲蓬吃少了吧……”
“哈哈哈哈哈......”
我们两说说笑笑在湖边坐着,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欧阳飞宇让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推着车往我家走去,在大院门口的警卫亭那里我让他停了下来。
“你进大院不方便,我自己走吧。”
欧阳飞宇好奇的四下里打量着大院的门面。虽然院子地处湖边闹市的拐角,但却不太为外人所知。院门是两扇对开大铁门,看上去像政府机关的大门,但是却没有悬挂单位门牌。大铁门虽然有些地方油漆略有斑驳,但从地上被铁门经年划过的凹痕可以看得出这门敦实厚重,固若金汤。
门外两米处立着一座部队才会用的军绿色哨亭,亭外永远军姿挺拔的持枪警卫穿的是正式的部队军装,而不是武警制服,让人一看就有种“闲人莫入”的感觉。两人多高的院墙被一排排说不出年岁的高大香樟树围着,一年四季都像保护伞似的遮蔽着这一住所。如果不是上了年纪的本地人,大都不会知道这一所院子是做什么用的。
“你家住这里面?” 欧阳飞宇惊奇的问,“你爸爸是……”
“省委领导里姓林的只有一个,你猜猜就知道了。” 我坦然的说,我既然带欧阳飞宇来到这里也没打算刻意隐瞒什么。
“上次支教回来看到来接你的车是红旗的,我就猜你爸爸在政府任职,没想到职位这么高……” 欧阳飞宇脑子里一搜索,立刻猜出了我爸爸的身份。
“是不是让人望而却步?” 欧阳飞宇脸上惊诧的表情莫名让我有些无奈的难过,我想起谭天不敢告诉他妈妈我的存在,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我爸爸职位太高。
欧阳飞宇出神中自然的点了一下头,随即又立刻醒悟过来摇了摇头,说:“没有,没有……”
我勉强朝他笑了一下:“我回家了,再见。”
“林溪……” 欧阳飞宇在背后叫住我,“是不是谭天这么说的?你们上次闹矛盾也是因为这个吗?”
“有一部分原因吧,但也不完全是。”
谭天说了等他一毕业就会回家告诉他妈妈,所以我不想再纠缠于这个问题,我也不想把我和他之间的事告诉给别人知道。
“也难免的,男人自尊心强,别怪他。” 欧阳飞宇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没再追问。
如果仅仅是谭天自己的自尊心作祟,那也许更好办些,他自己将来干出一番事业就可以了。我愿意等,他肯定也愿意努力。可是如果他妈妈将一切都扼杀在萌芽里,根本不给我们等的机会怎么办?还有我爸妈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同意。我以前没仔细想过两个家庭的意见,可是今天看见欧阳飞宇的反应,我意识到事情可能不会如我想的那样简单。我忐忑不安的猜想着,如果把我俩关系在两个家庭里公开是不是会要乱成一锅粥?要不然我们就继续不告诉家里,等到谈上两三年,他们反对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