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只会说话的兽,更没可能放她走了,她得赶快跑。
说跑就跑,单手将李稀童后领一提,拎着人便往外冲,几步奔至紫藤树下,却忽然发现无路可逃,抬头茫然四顾,巍巍群山环绕。
她怎么忘了,这里是休与山,出入需要李轻怒的传送符。
汩汩的微响传来,忆情举目看去,几丈开外的桥头闪现一个蓝光传送阵,李轻怒踩着熠熠蓝光走了出来,白狮默默跟在后头。
手一松,李稀童啪嗒掉落下来。
李稀童猴子似的蹦起来,往李轻怒的方向急蹿而去,将要到身前时两臂一展,紧紧环抱住父亲的双腿。
与此同时,忆情感受到一股强大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她,犹如一支拉至满弓后射出的箭,以破空之速飞向李轻怒。
她一时不备,险些失去平衡摔倒,疾疾张开双臂,瞬间已至李轻怒身前,重重撞上他的身躯才止住。
李轻怒没能承受住冲击,身体踉跄后倾,三人齐齐倒下。她下意识将他搂住,两手扣住他的肩,两手环抱他的腰,左腿支出弓步,略一用力便扭转局势,将人拉了回来。
转眼懊悔不已,她这是在做什么!顺势压死他不就解脱了?压不死也给他压个半身不遂,拉他干什么呢!
耳边,李轻怒闷闷地抽了口气。
怀里这具身体忽然间绷紧,与她相贴的部分变得僵硬无比,同时一股浓郁的天神香充盈在四周的空气中。
李轻怒他,生气了?
他生气的时候,身上会不断溢出天神香。越生气,香味越浓。这还是从前她将他惹毛之后,听他亲口说的。
她放开他,后退两步。
李轻怒厌恶一切身体接触,深恶痛绝。她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这厮气得耳根都红了呀。
“爹爹去哪了?”李稀童见到父亲,颇为欢快。
李轻怒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松开自己的腿,“出去办了件小事。你们在做什么?”边说边将忆情从头到脚扫一眼,目光停在她的脚上。
忆情盯着李稀童,随时准备以武力阻止他告密。
“我们在玩。”李稀童摸摸鼻子。
“玩?”李轻怒收回目光,他看上去好似不大信,却也不再多问,只道:“玩得开心么?”
“开心极了。”
“开心就好。”他踅足前行,一步两步,步伐渐疾。李稀童跑着追上去,“爹爹呢?今日可还高兴?”
忆情被迫尾随他们。
李轻怒嘴上答着“高兴”,却并未让人感受到他的高兴。他似在极力忍耐,极不自在,脚步十万火急,像是一匹被人点着了尾巴的烈马。
他径直往瀑布下的水潭疾奔而去,边走边解腰带。胡伯带着两只猢狲迎上前,“天君——”
李轻怒飞快脱下罩袍,连同腰带一并扔向胡伯怀里,一身中衣跳入潭中。
水花声中,忆情听到一声长长的、微不可察的、如蒙大赦的呼气声。她无语地看着他。她是什么脏东西吗?
“胡伯,先带他们走。”
胡伯称是,将长袍和腰带搭在左臂上,右手牵起李稀童的手,“小天君哪,该吃饭啦!走!胡伯让猢狲做了好吃的!”又笑盈盈对忆情道:“您也随我来,这半天没吃东西,该饿了吧?”
老头和颜悦色的像极了从前,忆情奇怪他态度的转变,微一恍神,足下默默随他走了几步。他又忽地止步,左臂展开,晃一晃上面挂着的衣带,问李轻怒道:“天君,这要如何处置?”
李轻怒不假思索,“烧了。”
“是。”
至于吗?不过就被她抱了一下,她身上是有瘟疫吗?忆情难忍怒火,她看着水里面的那个人,他的嫌弃,他的无礼,他的目中无人,他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讨厌。
她又走回水潭边。下巴昂起,眼神斜飞到他身上,在他不解的目光中纵身跃起,沉沉砸入水中。
巨大的水花骤雨般朝李轻怒倾泻而下,他落水狗似的仪态全失,发髻歪向一边,上面的簪子摇摇欲坠。整个人似受到不小的冲击,“你怎么……”
水潭并不太深,水刚到忆情的肩膀处。她还从未见过李轻怒这副失态的模样,既觉得稀奇,又深觉不够解气,恶意满满地一步步逼近他。
近到连他睫毛上挂着几颗水珠也一目了然才停下来。他目不转视看着她,胸膛的起伏几乎停滞。她不怀好意地想,还不够。
手一抬,掌风轻轻一送,那簪子便滑落下来。
李轻怒满头湿发水草般铺泻而下。
她接住簪子,揾在掌中半刻,将它往他中衣领口一插,塞了进去。簪子贴着他的胸膛下滑,从中衣掉出,咚的坠入水中。
自焚去吧!
他层层布条包裹下的喉结往上一翻,整个人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