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恢复力气,得以快走几步的严娇娇挤入人群,对上宁萧已然失去光芒的眼睛,心瞬间冻住。
此时此刻,没有人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放慢了,唯恐惊着宁萧,唯恐打破那仅剩的假象,进入最残忍的真实。
城墙上的寂静感染到了城墙下,一直到全城的各个角落,有人不解,有人迷茫,但均默契的闭嘴。
许久,久到严娇娇的腿都站麻了,方才找回魂魄,意识到什么,含着泪,轻声道:“老大,武城守住了。”
宁萧瞬间闭上眼睛,嘴角微翘,似在微笑,烈风寨的弟兄却不约而同的爆发出痛彻心扉的哭声,“老大!”
严娇娇吐出一口血,软倒在地,她来晚了,她来晚了……
宁泽无力的跪到地上,呆呆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宁萧,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眼泪模糊了视线,叫他痛哭流涕。
“大哥——”
忧心宁泽,一路紧跟的金不难按着宁泽的肩膀,一动不动的盯着宁萧仿若睡过去的面庞,深受震撼。
这便是宁泽同父异母的兄长,备受争议的前晋国公世子,宁萧么?
“援军呢,援军呢,援军为何现在才到?”伴随着一声怒吼,一个人影撞了过来,却是赤红着眼睛,又悲又怒的青竹。
严娇娇捂着脸,不敢看青竹,她有何颜面见青竹,若不是她无能,若不是她晚了,何至于此?
青竹却看也不看严娇娇一眼,瞪着宁泽,瞪着太子,二皇子,像是疯了一般,不停地追问“为何援军现在才到”?
太子身边的人正要呵斥她的无礼,却被太子阻止,太子难掩愧疚的看了宁萧一眼,轻叹一声,“抱歉,孤来晚了!”
无论过程有多无奈,多意外,事实终究是宁萧战死,如此,太子自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他乃国之储君,乾国将士的伤亡,乾国城池的损失,全是他的过失。
二皇子紧闭双眼,轻声道:“不是大哥的错,是我,我早该派援军来的,若非我多疑,也不会……”
“说这些还有用吗?死掉的人能够复生吗,你们能把少爷还给我吗?”青竹大声吼道,眼泪一颗颗的往下砸,叫人看得难受。
“青竹,你别这样……”严娇娇爬起身,想要安抚住青竹的情绪,却被青竹狠狠推开。
只见青竹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转过身,看着宁萧含着笑意的脸,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番。
半晌,青竹轻声道:“少爷,我们走,我们远离这里,这里太可怕了,我不能让你待在这!”
说着,青竹轻轻靠着宁萧,替他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微微一笑,背着他往城墙下走去。
众人默默的让开道,根本不敢阻挠,青竹和宁萧所到之处,人皆低头,以此表达自己对宁萧的敬意。
但瘦弱的青竹竟能背得动比她高那么多的宁萧,着实叫人意外,可看着宁萧露在外面的手,众人先是一惊,再是了然,最后再度陷入痛苦。
什么人的手才能干枯成那样,又是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才能凭着枯瘦的躯体撑到最后?
见兄长走了,宁泽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想要追上去,却被站在人群里一直哭泣的虎头猛地推了一把,“你没资格碰我们老大!”
“你们谁都对不住老大,你们根本不知道老大在背后做了多少事,付出了多少,你们以为老大是怎么死的?”
虎头声嘶力竭的把宁萧这一个多月来是如何苦捱的过程说了出来,听得众人心里难受又内疚。
不止如此,宁萧扮作商人去岐国做生意顺带为宁泽保驾护航的事,也被虎头抖个干净。
察觉到雾国的异常,向二皇子报信,发现武城形势危急,日夜不休的思考着对策,等等。
所有虎头看到的,感觉到的宁萧做过的事,全被他细细的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哭,哭到最后竟骂了起来。
“老大,他们不值得啊,他们根本不值得,你为什么,你为什么……”
虎头诅咒着,痛骂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心中的悲痛,可他清楚得很,他这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一干兄弟哭得痛不欲生,也想问老大为什么要牺牲这么多,为什么不自私一点,明明只要自私一点就能活下去的。
宁泽哭肿了眼睛,不敢想象宁萧一直饿着肚子,硬生生扛了一个多月所遭受的煎熬与折磨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战死时,宁萧整个瘦得只剩一层皮了,武城上下多数都在挨饿,但宁萧无疑是对自己最狠的那个。
烈风寨上下越想越难过,一个二个的全都泪崩了,他们老大最怕饿,结果死前愣是饿了一个多月,死的时候,该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