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5(3 / 3)

他才知道这十年来,这凡人徒弟不声不响又孜孜不倦地往他这里添了多少东西,有她一针一线缝的香囊、扇袋、发带,编的茶席、穗子,从各处搜罗来的小物件小摆设,这些东西全都扔了出去,屋子里便空了一大半,又恢复了十年前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模样。

小道童有些不习惯,请示他:“仙尊,要不要重新添置些摆设?”

谢爻道:“问琼华仙子。”

郗子兰修养了三四个月,元神已适应了新的躯壳,尽管万般无奈,可她自己的身躯两百年前已在冥灵兽的肚腹里消融,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这副躯壳已是最合适的,相貌也最接近她。

她将谢爻的住处精心布置了一番,装点得焕然一新,又办了场赏月宴,请了师兄和长老们、还有出众的晚辈来赴宴,众人都称赞她眼光好。

她落落大方,谈笑风生,俨然是招摇宫的女主人。

花宴散后,郗子兰又修养数日养足了精神,这才开始跟着谢爻学剑。

郗子兰极灵慧,当年和师兄一起随父亲学剑,只比谢爻略逊一筹,可荒疏了两百年,又换了一具躯壳,灵力掌控不好,灵脉又因用药多年,处处阻滞淤塞,谢爻试着替她用灵力冲开,才开了一个头,她便疼地哭了出来,把头埋在谢爻怀中:“阿爻哥哥,太疼了,我不要练了……”

谢爻轻抚她的秀发:“好,我们改日再练。”

冷嫣在一旁冷眼看着,受损的灵脉受到精纯的灵力冲刷当然会疼,就像往伤口上撒盐,但若换做是她,只要能让她练剑,便是十倍、百倍的疼她也会甘之如饴。

那时候她多羡慕师兄师姐们,她多想拿起自己的剑,劈开光,斩断风,御剑乘云,像飞鸟一样在天地间翱翔。

别说是承受一点疼痛,便是要她拿半条命去换,她也愿意。

可是人和人生来便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或许生来拥有的太多,能承受的代价便少了。

郗子兰破涕为笑,她仰起脸,小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笑容却比竹林外的春光还要明媚:“阿爻哥哥练剑给我看好不好?我先看你练,在心里把剑招温习温习。”

谢爻道好,便开始慢慢地演示剑招,

多看这个人一眼都是无尽的煎熬和痛苦,但冷嫣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剑吸引。为了让郗子兰看清楚,谢爻将一招一式放得极缓,却依旧行云流水。

冷嫣一瞬不瞬地看着,默默记在心里,她不知道自己一缕身不由己的残魂学这些做什么,她只是不知不觉地全记了下来,就像沙子吸水,似乎全凭本能。

从那日起,谢爻教郗子兰练剑,冷嫣便看着,他教郗子兰心法和手诀,她也在一边学着。

他原先教她那些道法心法,从源头上便是错的,教授郗子兰时却全无保留,倾囊相授。

重玄虽是剑道宗门,安宗立派之本却是秘而不传的心法。

即便冷嫣只是一缕残魂,按着心法运转周天,也能从天地山川间汲取少许灵力,只是这灵力入她神魂,便似一场你死我亡的较量,不是你吞噬我,便是我吞没你。

冷嫣仿佛在沸油里一遍遍地煎熬,好几次几乎熬不过去,只想放弃,彻底地灰飞烟灭,可她终究还是降伏了灵气,将它纳入自己的神魂中。

她想活下去,哪怕活下去需要承受比死可怕得多的痛苦。

因为她没有忘记寒夜里曾经有个少年,用单薄的脊背挡在她身前。那个有着明亮双眼的少年,为此付出了生命和一生的记忆。所以,只要有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她就无权选择死。

若是连她都死了,谁来记得真相,谁来记得他?

许是坚持修炼的缘故,有一日冷嫣忽然发现,元神剑对她的束缚似乎弱了些。

她越发日以继夜地修炼起来,残魂白昼受着阳火的炙烤,夜里又会重复元神被凌迟的痛苦,修炼更是雪上加霜,但她忍了下来。

她用了半年时间,终于可以离开谢爻的元神剑十丈之外。

又用了三年,她才堪堪可以从招摇宫护灵法阵的缝隙中溜过。

可是笼罩整个重玄门的护山大阵传自上古,内外各七七四十九重,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空隙可以钻,她试了一次,几乎被阵中密布的法咒碾成齑粉,只得放弃。

她没有任何法子,只能年复一年地被困在这里。

山中无甲子,十年倏忽而过,所有人都好似忘了,玄渊仙君曾收过一个徒弟,招摇宫里曾住过一个安静羞涩的凡人少女。

也或许有人记得,毕竟死而复生的琼华仙子,容貌与那少女生得如出一辙,除了左眼下那点泪痣。

只是没有人敢在琼华仙子面前提及此事。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郗子兰终究还是知道了,她这副躯壳的旧主人,曾经当了她阿爻哥哥十年入室弟子。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