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末,临江逐渐步入潮黏又闷的天气。
简纯一手撑伞,手里的小风扇呼呼转,电量即将耗尽,已经不剩凉爽的风,股股热浪将她的额发浸湿,黏在一起。
这是她不爱夏天的缘故。
——但今年好像和以往不一样。
推开玻璃门,凉意袭来。
时隔半月,社区活动中心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有人眼尖地发现她,招手要她过去。
“话话,今天你妈妈没让你补课呀?还以为开学前都见不到你了。”
话话,是简纯的小名。
寓意能说会道,口齿伶俐。
长辈喜欢叫她的小名,显得亲昵。
简纯把擦过汗的纸巾捏成一团,没找到垃圾桶,只是塞进衣兜,用掌心拍了拍,笑着礼貌打招呼:“阿姨阿婆们早,课已经补完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所有人都能听见。
眸子微弯,眼睫垂了垂,看起来非常乖巧。
阿婆搂着她的肩坐在自己身旁的狭小空位,尽管简纯骨架小,还是觉得拥挤。
来的路上出了薄汗,背上的衣料氲上小团,此刻更加不适。
简纯抿了抿唇,挺着腰没有起身。
“话话,你是不是有一个同学也在咱们社区?高高瘦瘦的男娃娃,叫白什么……”
简纯一脸茫然。
“哎哟,叫江易白,”另一个阿婆嫌弃纠正,“人家哪是我们这小破楼里的,刚搬来隔壁小别墅的有钱人家的少爷,脾气怪着哩。”
“怎么个说法?”另一个人问。
江易白。
对简纯来说,是个陌生的名字。
光是对这三个联想,眼前能浮现温文尔雅的大诗人的画面。
耳边的八卦声还在继续,窸窸窣窣的。
“搬来多少天,家里人就找上柳医生,说是心理方面的问题已经好多年了。”
“现在好多小孩儿因为压力太大,得了抑郁,也怪可怜的。”一人皱着眉感叹。
阿婆连忙摆手,更加小声道:“知道他打架不务正业,干混事把爹妈气进医院好几次,对人动不动就挥拳头,你还觉得可怜不?”
“那孩子戾气不小,一进门就在跟他妈吵架,我看那架势,要不是有外人在,可得动起手来。”
“……”
那人脸上的同情转为害怕。
“刚才柳医生出来,我就没见她这么苦大仇深过,唉——”阿婆长叹了口气。
柳医生在社区工作了好多年,跟大家感情很好。印象里,她逢人便笑,受人尊重,周末大家都放心把自家小孩放在活动中心,玩游戏看电影。
多调皮捣蛋的小孩子,柳医生也能自如应对。
简纯听罢,不由得往二楼看去。
磨砂玻璃隔着,什么也看不清,似乎有一团瘦瘦高高的黑影靠着,又好像不是。
“话话,你是乖孩子,可得小心哦,那小子转学跟你同一个年级,记得离他远点儿。”
听过阿婆们说太多的八卦,真真假假,总爱夸大。
简纯点头,“知道啦,我会注意。”应完后很自然的扯开话题,“阿婆看起来气色又好了不少,是不是坚持去公园锻炼啦?”
“哎呀呀,被你看出来了哦。”阿婆有些害羞地捂了捂两颊,“我那个舞伴也这么说……”
心理咨询室的门始终紧闭着,身旁的阿婆们话题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又回到了在场的唯一一个年轻人——简纯的身上来。
简纯自然应付,问什么答什么。
不外乎学习的话题,在家里听母亲说,在外听长辈说。
简纯已经逐渐形成一套流水线回话系统。
阿婆阿姨们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不知第多少次说出“要你是我的孙女\女儿就好了,多乖”这种话。
“咔”一声。
二楼那扇磨砂玻璃门终于从里面打开。
柳依蓉面露疲惫,揉掐着眉心,扫到楼下的简纯,像是松了口气。
“话话,帮我冲杯咖啡上来。”
“好。”
简纯得以逃出八卦团队。
五分钟后。
她敲响玻璃门。
“进。”
柳依蓉抬眼看到简纯手中的两杯咖啡,顿了下,转头问道:“江同学,你喝速溶吗?”
简纯顺着她的目光,半转过身,落在窗边的会客区。
颇为懒散地黑色身影坐在沙发上,许是矮几离得太近,腿往里曲着,像是陷进了软垫。单手撑着下颚,垂眸看着另一只掌心的手机。
白色的窗帘遮不住烈阳的光,削弱后倾斜洒下,将他软软的发丝照得发光。
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