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府上去训诫尊夫人吧。”周嬷嬷打断了之庐生,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事已至此,我家大娘子的意思是还劝三位能对此事守口如瓶,如若不然,那少卿府这位长女的腌臜事可就……”
奚月容一捋袖子:“嚯,好她个宋小桢,她这是在威——”
“月容,休要无理!”之庐生低喝一声,随即对周嬷嬷道:“还请嬷嬷转告宋娘子与顾兄,叫他们大可放心,方才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周嬷嬷看向奚月容:“可是如此?”
奚月容在之庐生的目光中很是不情愿点了点头,回道:“确是如此。”
周嬷嬷满意地“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不是老奴多管闲事,只是如今那些道观庵子可不是什么干净地,少卿还是早些把女儿接回家去的好。”临走了,还不忘瞪奚月容一眼。
周嬷嬷抓着之露白的手才松,之庐生的手就又拽了上来,她挣了两下没挣开,又实难面对他恳切的眼神,只能再次别过脸去。
“你、你是……你真是……”
奚月容举着烛台绕到另一侧,这老两口一左一右,之露白避了一个避不了另一个,只能放弃,木然地由他们打量。
“真是她?”奚月容颤声。
之庐生紧紧抓住之露白的胳膊,深深看着她,看着看着,眼角便泛了红,嘴角也开始不住地抽搐:“错不了错不了,脸上这痣的位置,错不了啊。”
之露白看着眼前老泪纵横的二人,不知为何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从昆仑到长安的这一路,之露白也不是没有设想过与家人相认的场景,却不曾想过是在这样的时机、以这样的方式。
一路上,之庐生与奚月容都在不停地问长问短,起初,之露白还能答上一句两句,可到了后面,她只觉得那二人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仿佛是隔了道虚幻的梦境,也不知是不是磕着脑袋落下了什么后遗症。
奚月容看她神情恍惚,还想追问,见之庐生冲自己摇头,便又将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
等之露白回过神来,马车已然停在之府的大门外了。
“到家了。”奚月容撩开幕帘,小心问道:“露白,可还记得家里?”
这还是之露白第一次听人这样称呼自己,不由得一怔。从前在天阙,彼此之间都以辈分相称,下山后,也听习惯了旁人唤自己道长。
见她不做声,之庐生便沉声道:“月容,还是先带露白进去再说吧。”
奚月容略显臃肿的身躯在落地后明显地摇晃了两下才站稳,正准备转过身去接之露白,却见她已自行下了车。
奚月容一双胖手僵在半空,她朝之庐生看了一眼,见他也只是轻轻地摇了下头。
之庐生最后下车,他理了理衣襟,尤为郑重地对之露白说了句:“走吧,回家了。”
对于这座府邸之露白其实并不陌生,只不过,这还是头一次从正门进去。
府里的小厮快步迎了上来,似是有什么事要对之庐生讲,见到之露白,明显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想到三人才刚一进门,就撞上了林月桂。
“哟。”奚月容将之露白往身后一掩,斥道:“黑灯瞎火的你不睡觉你躲在门后面做什么?做贼还是做鬼?”
之庐生随即看向小厮,小厮涨着脸,有苦难言。
“大娘子这是什么话?”林月桂扶了扶险些被撞散的发髻,含情脉脉地看着之庐生道:“奴不过是在这等阿郎回来。”
春寒料峭,可林月桂却只穿了件薄裙,里面的红诃子若隐若现。
奚月容一见林月桂这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骂道:“你瞧瞧你这德行,一天到晚的就知道……”
之庐生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还当着之露白的面,忙上前制止道:“月容啊,眼下不宜说这些。”
这时林月桂也注意到了之露白,瞬间变了脸,尖声道:“阿郎,这是谁啊?”
奚月容仿佛是看透了林月桂心里在想什么,冷笑了一声,脸上一副看戏的表情。
这边之庐生还在酝酿措辞,那边林月桂见他不迟迟不作答便以为是心虚,果然闹了起来,叫喊道:“奴才进府几天,阿郎就对奴厌倦了,又往回领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