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庐生满眼欣慰地看着她,手上似是想有些动作,只是抬了一半,不知怎的又落了回去,不由得轻叹了口气,过了片刻才道:“今晚你就先在客房将就一下,明日一早,我就让他们把西边院子收拾出来给你住。”
之露白不置可否,随着之庐生来到客房。他一味地嘘寒问暖,叫之露白浑身不自在,又叫来府上管事,给房里添了不少物件。
待他一走,之露白便被抽了筋似的瘫在了榻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小寐片刻后,又坐起身来,打量了一圈周围环境。这虽是间客房,但布置尚可,起码比之前住过的店都要好上许多,身下的床褥舒适柔软,枕间还有一股草木清香,脚边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如此氛围,不好好睡上一觉,属实有些说不过去。
就是不知澹台瑛那边怎么样了……想到这里,之露白又一个激灵从榻上起来,想趁着夜色潜出府去,谁知道一拉开门,石阶上竟蹲着一个婢子。
听到动静,那婢子连忙起身,一边掸着衣裙,一边怯生生地看着之露白道:“娘子屋里可是还缺什么?”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穿得单薄,脸蛋子冻得红一块紫一块的,见之露白看着自己,忙又垂下脸去。
“外面冷,你进屋里去吧。”说完,之露白便径直往外走去。
“娘子这是要去哪?”婢子踉跄着跟了几步:“还、还回来吗?”
之露白怔了怔,忍不住道:“若是不回来呢?”
婢子沉默了片刻,而后小心道:“若是娘子不回来了,奴婢恐怕不好跟阿郎交代。”
“那便不叫你为难了。”
顾家内外仍是红绸金缕,看起来与白日无异。
之露白没走正门,直接越墙进了西厢院。不久前还一派喜气的新房里此时一片漆黑,门窗也都被钉死,由那人高马大的周嬷嬷坐镇看守。
之露白于花池落脚,此处多是淤泥,踩在脚下柔软无声,她避于假山后,离新房只有几步之遥,可夜里寂静,再小的动静都会显得格外突兀。就在她犯愁之时,走外头进来了一个婢子,细声细气道:“周嬷嬷,我给你拿了点吃食,先垫一垫。”
听出是银兰的声音,之露白便故意学了两声鸟啼。
见银兰朝假山看了过去,周嬷嬷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是鸟儿。”银兰摇头,又道:“对了嬷嬷,上回你说你儿子在周记米铺当学徒?”
周嬷嬷道:“是啊,大娘子也见过他的,还夸他人才了得哩,模样随了我年轻的时候。”
“当真?”银兰呵呵笑着,打开食盒,一样一样地端出来。
“你若不信,随我去见他一见不就知道了?”
银兰掩面羞道:“这我哪里好意思。”
周嬷嬷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常听我提起你,上回在街上远远见过一面,称心得紧,心想讨你回去哩,咳……”
“嬷嬷慢些吃,再喝口茶罢。”
“不过是一下呛着了,我那儿子……”
趁二人说话之际,之露白快步绕去了后窗边,轻声唤道:“阿瑛?”
房中有了些许响动,片刻后便有人声道:“是小之道长吗?”
“嘘——”之露白四下里看了看,又问道:“你怎么样?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澹台瑛苦笑道:“出了这样的丑事,若是传了出去,姨丈姨母的面子还往哪搁?”
“那把你关起来,就不怕人问了?”
“如有人问起,便说我发了会过人的病症就是了。”
之露白错愕:“你也就认了?”
“不然还能怎样。”
“你就非要嫁给顾惟?”
一听到顾惟两个字,澹台瑛就如同失了魂魄似的,口中喃喃念道:“表哥……表哥怎么样了?小之道长,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表哥?他怎么样?是不是很伤心?”
之露白不明:“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心思管他?”
澹台瑛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他在先。”
之露白忍住火气道:“你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他?他在馆子里和别人搂搂抱抱的时候,可想过对不对得起你?”
沉默许久,澹台瑛才道:“是我没能守住贞洁在先。”
“痴儿!”之露白狠狠斥了一句,顿了顿,又问道:“那你往后如何打算?”
“别管我了。”澹台瑛突然有些激动道:“小之道长你快走吧,等下姨母要给我送药来了,若被她看见你在这,怕是又要多事,我实不忍听她那般诬蔑你。”
“送药?”之露白追问道:“送什么药?”
“就是……就是馆子里的女子有了身孕以后要喝的那种药。”
之露白惊道:“什么?”
“不然,难道还能生下来么?”澹台瑛戚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