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流云殿,侍奉贵人梳洗的宫人有条不紊地踏进了内寝。
领头的掌事宫女一推开殿门,发现殿中静悄悄的,当即意识到有些不同寻常。
她加快了步子,绕过内寝正中的那扇云母屏风后,还未站定便因为眼前的一幕太过惊愕,微微睁大了眼睛。
厚实又绵软的绒毯上躺着一个人,手脚都被人用绳子捆住,嘴里还被塞了一大团棉布。
被绑起来的宫女被关了一晚上,殿门大开,刺眼的光线让她昏昏沉沉的意识猛地清醒,想到逃跑的贵人立刻挣扎起来。
“……唔……唔……”
其他宫人连忙上前替她松绑,掌事宫女取下她嘴里的棉布,严肃道:“这是怎么回事?殿下呢?”
闻言,宫女甫一解绑,就一把抓住她的手,焦急道:“快……快去禀告陛下,殿下……她……她跑了!”
领头的掌事宫女瞳孔猛缩,暗道不好,连忙去掀开青色帷帐。
空荡荡的一片……不见人影。
只留下床榻上的锦被,孤零零地堆叠在角落里,好像在嘲讽她们的看管不力。
*
汴都地处南梁北地,自南梁开国以来便被选作国都。占据了这样好的地势与便宜,汴都城中,八街九陌,街市上的商贩小摊看得人眼花缭乱,说不清道不明的繁华热闹。
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停了一辆马车。车夫头戴蓑笠,露出清秀的半张脸,打量了一会儿周围,确认没有危险后,恭敬地朝马车的帘子拱手,低声道:
“殿下快出来吧,这儿没人,安全得很。”
马车里,萧玉离一身素雅打扮,攥紧手里的包袱,闻言戴上了白色幕篱,她这才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幽深寂静的小巷子不够宽敞,狭窄逼仄的过道只能容得下一辆不大的马车,压得人喘不过气。
但对于刚刚逃出宫的萧玉离而言,这比她在宫里的这段时日要好上一分。
“多谢你了,小内人。”她说话的声音十分温和,不像是在深宫里生活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贵人。
内侍听了,只是略微俯下身道:“殿下大谦,此乃奴婢的本分,算不得什么。”
说是如此,可宫里愿意冒着风险,陪她这么胡闹的人除了眼前这名内侍,也没有别人了,萧玉离想。
这次偷偷出宫,二人找的是替宫中贵人采办物什的理由,只能出来一个时辰。虽说在宫门附近巡查的侍卫只是掀开帘子囫囵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她,但萧玉离还是放心不下。
她不想连累别人,略微思索后,从包袱里掏出一枚纹饰精美的鱼形玉佩,塞到内侍手里,一边同他道:
“这枚玉佩是本宫及笄时皇兄送给本宫的礼物,我一直戴在身上,陛下和娘娘都认得,你收好。”
内侍摇头,道:“既是及笄礼,又是太子殿下送给您的,想必意义非凡,奴婢怎好要了去。”
萧玉离明白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抿了抿唇,道:“这不是给你的赏赐。”
内侍掩下眼中复杂,疑惑道:“那是……”
萧玉离咽下喉间的苦涩,对着他笑了笑,说:“小内人也知道宫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他们生怕我会做出什么傻事,看我看得紧。眼下我跑了,定然会牵连到小内人你。”
内侍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何事,国难当头,若不是情非得已,哪里会有如今这番局面。
又听她细细嘱托:“这枚玉佩是关键时刻能保住你性命的东西。有朝一日东窗事发,陛下怪罪下来,你便将此玉呈至御前,会没事的。”
内侍便沉默着把玉佩收好,道:“那殿下从今往后要到哪里去?”
自小锦衣玉食的人哪里受的住粗茶淡饭,更何况又是多事之秋,如今的汴都也不安稳,内侍想不到她要躲到哪里,才能安然度过这一辈子,才能躲过这一劫。
“谁说我要走了?”萧玉离眉眼含笑,“我只是觉得宫里太闷了,出来玩玩而已,我会回去的。陛下问起,你就同他说,崤山公主会回来的。”
内侍沉默,他只能帮她到这里,其余的也做不了什么手脚。既然她执意如此,他便撒手随她去罢。
马车渐渐驶离,直到看不见了,萧玉离才收回视线。
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方才那名年轻的内侍将马车赶到了一株垂杨柳下面,而后手指微微一转,连人带车一同消失在了原地,只是柳树下凭空多了一只蜷曲着身子,卧在地上的白猫。
青天白日之下,实在匪夷所思。
*
萧玉离走出巷子后,凭着出宫前在帕子上绘制的舆图,七拐八拐便进入了汴都最繁华富庶的永安街。
永安街市上的景象果然和她在宫里偷看的话本子里写的一样。数不清的商贩小摊散落在街道各处,和开铺子的店家一起,如饥似渴地觊觎着过往路人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