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蓝蕴阖眸轻叹:“殿下,有的。”
凌贺之不懂。
明蓝蕴唤福康进来收拾,又催促凌贺之去武场学骑射。
福康蹦蹦跳跳地进来了,再送了凌贺之出去,忙碌个不停。
“师父,师父,什么镜子不镜子的?”
明蓝蕴拿起拂尘,轻轻地敲了他的一下脑袋:“偷听还敢让我知道?”
福康瘪瘪嘴,嘴角耷拉,跟在明蓝蕴身后:“学堂亮堂堂,空荡荡的,没阻挡,弟子耳力好使,无意听见的啊。”
明蓝蕴叹气:“听见了,不一定非要说出来。至于镜子,太宗曾道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大殿下便是李美人的一面镜子。”
福康懵懵懂懂。
大殿下在学堂过了几日,李美人见国师并没有去陛下面前告发自己,心中得意。
她且对明蓝蕴不以为然。
纸糊的老虎,跛脚的驴。
她明蓝蕴也就是仗着前国师之名,现陛下曾对她有意,皇后为她撑腰罢了。
至于那黄河水灾的功劳,已然过去数年,如今也没必要拿出来说。
皇后不许李美人针对明蓝蕴,李美人心道自己教训教训不懂事的大皇子可还行。
她笃定是大皇子在国师面前讲了不该说的话!
深夜,消瘦的少年攥紧了手中的药瓶给自己上药。
可背上的伤口他摸不到,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在大秋日累出了一身汗,躺在床上喘息。
他好疼啊。
凌贺之跪趴在床上无声抽泣,手中捏着明蓝蕴送的平安符。
“我听闻国师也因我的事情,而被皇后,李美人为难,”凌贺之哽咽,双目通红,“母妃,我该怎么办?”
凌贺之有些疯魔地笑着。
当初明蓝蕴雨中允诺收他为学生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可自己如同一个灾星,触谁、谁祸。
凌贺之有时候听到小太监福康忧愁地呢喃,呢喃他的师父明蓝蕴如今进退维谷。
凌贺之在用午饭的时候,多次试问过国师,对方总会避而不谈。
但他看得出来,明蓝蕴眉心的忧愁只多不少。
“哈哈哈……”
凌贺之悲痛地笑起来,自己是弃子。
先帝曾在时,被抄家的大臣,大臣的女儿入宫为妃所出的皇子若是在事发时,年满八岁,就会被送入宗正寺。
如今父皇没有把自己送过去,已经是法外开恩。
母妃冷宫自缢,为他谋的生路。
凌贺之想起明蓝蕴的话,以直报怨,与小人相处不该再行君子之道!
另外李美人打自己,近来只打在背部腿上不易察觉的地方。
如果……出现在别的地方呢?
凌贺之直起身体,借着窗柩射进的幽光,望着自己的手臂。
他将枕巾叠成方块,塞入自己的口中,而后忍痛怒拧肌肤。
凌贺之眼神疯狂,极致的痛中又带着爽落。
然后……还有什么?!
镜子!
凌贺之想要问个清楚,他要问明蓝蕴自己究竟要怎么做!
可事与愿违,近日陛下常做噩梦,心绪不宁,命令明蓝蕴为其炼制清心丹药。
这几日,她不在蓝园。
凌贺之便去问别的少傅。
学堂屋檐之下,凌贺之毕恭毕敬地向杜修撰行礼,道出自己内心疑惑。
杜大人托腮思索:“镜子么?传闻秦镜可窥人忠奸,国运之兴衰。不过与人有关的,倒是唐□□与魏相,有所涉及。”
凌贺之道谢:“多谢大人,蓝园中可有相关书籍?”
得到杜修撰肯定回答后,凌贺之一头扎进了书阁。
而明蓝蕴不爱炼丹,但陛下旨意不得违抗,只能按照她师父留下来的丹方炼制。
为了起效,丹药中一些药物比医术分量要用的多。
故而,丹药在明蓝蕴的眼中,便是慢性毒药。
但陛下要个心理安抚,她这臣子如实安排即可。
虽然她去不了蓝园,但福康在能回太史院的时候一五一十说了最近的情况。
说大殿下近来和六皇子起了争执,二人关系并不融洽,似乎是六皇子说他没娘疼。
可能私底下还说什么不干净的话。
六皇子嘴上说说,大殿下目前还在忍。
但福康担心他迟早有一天会动手。
福康站在炼丹的明蓝蕴身侧,说道:“师父,若是真的打起来,可怎么办?”
明蓝蕴眯了眯眸子:“自然是求之不得。”
福康巴掌大的小脸表情拧巴,哎呀一声:“师父,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打趣!”
“要是真打起来,您可是蓝园先生,陛下肯定会生气的。而且大殿下也未免太冲动了点!”
明蓝蕴拂袖,让他闭嘴:“大殿下冲动吗?我看不见得。”
极致的苦痛和对未来绝望,会让一个人快速地成长起来。
心境和身体的年龄无关,而是和阅历有关。
福康见师父一点儿也不着急,心道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气呼呼地回房间把自己裹在被窝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