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舒本想拒绝,她今晚破格陪跳,今后以此为由找她,要她陪跳的人只会更多,到时候拒绝起来困难。
要是再陪酒……
可想到身上的积蓄被养父母拿走,她连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生存都存在问题。
蔓舒沉默下来,片刻后看向千九月。
“好。”
这个女孩她不讨厌,一杯酒,她也不是不能陪。
两人朝酒水台走去。
千九月有钱,又是为了变相给蔓舒钱,点的是百乐门里最贵的酒。
蔓舒看着千九月眼也不眨地买下百乐门里最贵的酒,心中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千九月兴许不是真的想喝酒,而是让她拿高提成。
这个想法的出现,让蔓舒懵在当场。
她和这位小姐先前并没有见过,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子帮自己。
突如其来的好意,让蔓舒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接受。
百乐门最开始是为女性开设的娱乐场所,酒水自然也是偏女性口味,度数低且微微甜。
千九月抿了一口酒,酒香在口腔里四溢开来,她撑着脸看蔓舒。
“姐姐打算在百乐门待多久?”
“啊?”
蔓舒垂首看着高脚杯里的香槟,思考起千九月提出的问题。
只是她第一次思考未来。
她自幼爱听戏,又有着一把好嗓子,被戏班里的花旦收为徒,跟着学唱戏。
偶尔帮着烧点饭扫个地,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每个月也有些碎钱,匀出一些给养父母自己还能攒下些。
一年前,养父迷上抽大/麻,败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还欠下一屁/股债。
养恩在前,她只能离开戏班,来到来钱快的舞厅。
然而养父就像一个无底洞,不管她赚多少钱都填不满。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蔓舒酒意微醺,枕着手臂,喃喃道:“可能待到我容颜衰老,不能唱歌的时候吧。”
容颜衰老,不能唱歌。
至少还要二十年。
“这样吗?”
千九月看着她,小声嘀咕了句。
蔓舒大喝一口酒,她不会喝酒,一口酒下肚,面颊立即红了起来。
她皮肤白皙,一抹红在她脸上,风情万种。
酒精下,她稍微放开了些。
“没办法,生活所迫,”
百乐门里的舞女、歌姬大部分来自贫苦家庭,背负着难以言说的担子。
千九月虽然不知道蔓舒有什么苦衷,但看着对方暗淡下去的眼睛,心丝丝的疼。
“如果缺钱,我可以帮忙的。”
千九月说这句话时,并没有想太多。她有钱,蔓舒和她胃口,她愿意为朋友花些钱。
蔓舒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千九月想包养她。
她在百乐门半年,也听过不少小姐的闺中事,知道有些女人喜欢玩女人,并且给钱也大度。
她是缺钱,也不介意伴侣是女孩子,但并不想开启一段以钱为交易的感情。
“谢谢您的好意,百乐门给的工资很高,我很满足。”
千九月点点头,瞧见蔓舒后方,陈筱月挽着林成宗的胳膊朝酒水台走来。
她下意识拢紧眉心。
陈筱月停步在蔓舒身边,像是打量商品般,将蔓舒从头看到脚。
“你是蔓舒?”陈筱月好奇看着蔓舒,意味不明的道:“她们都说你从不陪客的。”
蔓舒一愣,唇角微勾,笑容疏离,“我确实不陪客。”
陈筱月哦了声,视线移到千九月身上,小声感慨了一句,“看来还是陆太太有钱。”
话音刚落,她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因为陆太太长得漂亮,蔓舒你才破例和陆太太跳舞的吧。”
“你们刚才跳的那曲舞,惊艳了好多人呢。”
两句夸赞扬她们的话,但千九月没有忽略她的第一句。
她不是没有告诉过陈筱月名字,但对方称她为陆太太。
言外之意,千九月拿着陆不凡的钱点蔓舒。
虽然事实如此。
但她不喜欢话里藏刀的人。
千九月收回视线,低头喝酒。
蔓舒碍于百乐门歌姬的身份,哪怕不悦,还是和陈筱月聊了两句。
她和陈筱月不熟,想着就是聊两句。
然而,陈筱月转头看林成宗,“蔓舒小姐确实漂亮。”
她说话没有避着千九月和蔓舒,两人都听清了她说的话。
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
千九月抬了抬眼皮,哪怕她是当事人,她也爱看戏。
林成宗面有愠色,没有出声。
陈筱月也不恼,对着酒员说:“两杯香槟,我们是蔓舒的客人。”
陈筱月一句话,让蔓舒多了份提成。
哪怕不需要,但是自己的确获得了好处,蔓舒礼貌地朝陈筱月道谢。
“别客气。”陈筱月说:“蔓舒小姐,听说你以前是唱戏的,我母亲最近对戏曲很感兴趣,我可以邀你来陈公馆玩两天吗?”
陈筱月是留洋回来的小姐,哪怕用词有问题,旁人也只当她性格爽快,不拘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