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熹十八年,隆冬。
大雪连下数日,官道上雪虐风饕。
前方一寂静处,坐落着一个华美绝伦的府邸,只见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题字道:
——落南川
而此时府外正热闹,许多人推推搡搡着,丝毫不顾及这寒冷的天气。
“你让让,让让——”
“我也要去前面看看——”
“哎呀,你踩到我脚了——”
“…”
忽的,旁边传来一阵大笑声,有一人穿着喜庆的大红棉衣,还牵着一条同样着红袍的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嘴上还叫喊道:“哈哈哈…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啊,实乃妙哉啊,快活快活!”
“汪汪—”身旁的狗也附和着叫了两声,尾巴摇成螺旋桨。
而在那人堆里,有位脸色黢黑头发乱糟糟的青年样的人挥了挥手,对那人吼道:“这儿,这儿!”
“你有鞭炮爆竹吗?”青年样的人抹了一把脸,对牵着狗摇摇而来的人道。
怎料那人闻言眉一拧,身躯一震,连忙摆手:“吁—,谁有那玩意儿啊!”
“我有!”青年样的人立即眉开眼笑,又像是做贼一样摸摸索索从身后拿出一串炮竹,指着它道:“看!我一大早从集市上花了好多银钱买的!”
说罢,两人一狗合伙着从众人拥挤中开了条道,挤进最前面,又哗啦一声拽起鞭炮,点燃——
“噼里啪啦——”
外面热闹,而里面庭院站着一戴帽宦官,掐着尖细的嗓音念着诏书:
“废皇太女诏:太上皇长女傅锦书,行事乖戾,有失常德…恐其危社稷,乱朝政,遂废黜皇太女位…然朕念及父女之恩,从宽免宥,望汝日后迷途知返,痛改前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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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门外的那些人真是…太厌烦了!”楼月跪坐在金丝楠木桌边,煮着茶,一脸地不耐。
“…唉,别生气,我们阿月这么漂亮,气坏身体就不好了,只能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就是这样的,还能怎么办呢…”
那人慵懒又高贵,身着一袭华贵赩炽衣,凤眼微阖,支头倚在贵妃榻上。
楼月闻言只得长长叹息一声,又似是想到什么忧心问那榻上之人:“我们这般怠慢总管太监,会不会…”
会不会皇帝震怒,拿他们开刀。
许久后,却那人轻嗅茶香,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这茶…真香啊。”她又缓缓睁开眼眸,拨光流转间看向楼月:“是西泽新进贡的茶吧,名叫…”
“日照雪青。”楼月低眉道。
傅锦书晃悠着点点头,接着她又敛起眼眸倒在了榻上,轻启朱唇懒散道:“帮我看看那太监走了没…若是已然离开,便去浇些水在他所站之处…去去晦气,也不必担忧太多…”
楼月不敢多言,只得低头应是,便转身离开阁楼。
待楼月走的不见人影后,傅锦书捏起一杯日照雪青,翩然起身,缓缓移步到了书案前。
她坐下将杯盏放于案上,又转眼打量着满屋子的风光,嘴里呢喃道:“真奢侈…果然反派不愧是反派。”
用的茶是世间稀有,杯盏、碧瓦朱甍亦为世间罕见,足以想象这反派过的是何等奢靡的生活了。
今日一早她醒来后,便发觉身边的一切都变了样,再细细观察后,才明白她穿书了,穿进了她在地铁口随手捡的一本小破书里,名为《寒山别客》,成为里面人人惧怕的反派。
但说起这个反派,自小过的也不容易。
出生时因天降灰败异象,国师断言此女携灾祸而生,将会倾覆整个东离皇朝,又经延熹帝决策,欲要杀之,却不想引发雷霆之怒,以致数人丧命。
经此一事,周围人惧她、又厌她,只有皇后常念叨着她。然而三国战争自她出生起便愈发激烈,战事频繁,百姓民不聊生,各地瘟疫连日不断。他们怪罪她,并降罪于她,小公主痛求数日,仍不见效,更为悲哀的是…自小信任爱重的皇后竟也将她推了出来。
于是,小公主被架上刑台,恰好这时惊雷又袭来,年仅五岁的小公主成功脱困。皇族、民众惊惧不已,只得于宫外为她建府,封她皇储,以求抚平她恶灵。
自那之后,迎来了历史上最严酷的寒冬,皇太女被关进那精美至极的府邸。
终后,长禁于此。
穿书后的傅锦书眼底幽深,唇角缓缓勾勒出一抹笑容。
又拿起杯中茶,一饮而尽。
虽说这反派因生而不幸黑化,又被废了储君,折了羽翼,可毕竟——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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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千里之外的极寒之地。
“啪—”一只杯盏坠在地上,茶水倾泻而出,沾湿了神殿透亮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