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景吾与花山院鹤莲的初遇,说是惊艳并不为过。
那是个颇具伦敦风情的午后,雨后初晴,天被雨洗刷成无云的蓝色,空气中还带着些许泥土的腥气。
与这典型的伦敦天气久违的迹部心情愉悦地漫步在厄尔罕姆街头,他刚刚近距离欣赏了希德勒斯顿先生主演的舞台剧大将军寇流兰,脑海里满是磅礴的罗马历史悲剧。
这样古老的悲剧并不会令迹部心情沉重,相反的,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思考这样的悲剧能让人获益良多。
他的晚餐时间难得没有被应酬占用,而是与许久不见的祖母约好在萨沃伊饭店共享精致的法式料理。
在接到他的预约之后,主厨先生专程致电他询问是否需要为老夫人准备一支波尔多苏玳甜酒,搭配上松茸鹅肝,和许久没尝到的私房舒芙蕾,这无疑会是一个令人愉悦的晚餐。
天色依旧明朗,迹部拒绝了司机的接送,他有足够的时间去领悟那出舞台剧带给他的感触,慢慢踱步回家正是个不错的领悟过程。
厄尔罕姆街道上并无行人,或许是因为剧目已经散场,前来观剧的人们早已讨论着剧情离开,总之,散场后在唐马仓库剧院静坐了半小时的迹部此刻正独享这条街道。
一阵微风拂过脸颊,带来的淡淡没药香气打断了迹部的沉思,他精神一震,看向前方此刻空旷的街道,忽然有了期待,想知晓街头转角后盛开的花朵是什么。
伴随着轻快脚步声的接近与渐渐浓郁的没药香,迹部偶然升起的期待有了瞬间的失望——他最先看见的,是一片纯白。
十二朵包裹在砂纸里的团状白玫瑰正是开放得最娇艳的时候,凭借着过人的视力,迹部看清了那白玫瑰的圆润的花瓣。
没药香气的来源正是这束克莱尔奥斯汀,并非拥有相同香气的他最爱的红玫瑰达西布赛尔。
迹部转眼看向花的主人,虽然距离相远,却并不影响他对上一双墨色的深邃眼眸。
那是个标准的英式淑女打扮的少女,穿着勃艮第红的复古长袖连衣裙和白底牛津鞋,黑发挽成一个松散的低盘头,与长裙同色的毛呢药盒帽斜斜压在黑发上。
让迹部觉得有趣的是,眼前的少女黑发黑眸,包裹在经典英伦复古打扮里的她,竟有着最为古典的东方人长相,如同工笔画里细致勾勒的仕女,清冷又妖娆。
鹤莲有些烦恼。
父母旧友的孩子似乎并不了解伦敦多雨的天气,方才的那一场雨让她有了足够委婉的理由去拒绝他的下午茶的邀约。虽然他是从日本远道而来的客人,但鹤莲却并没有那样的兴致去一步步纠正他的下午茶礼仪。
不想早早回家同父母打照面的她选择了步行横跨十四个街区,去奥斯汀花店购买一束她最爱的白玫瑰。
然而步子放得再缓慢,已抱着玫瑰踏上回程的她还是会提前到家的时间,一顿父母软绵绵的唠叨也在所难免,看着渐渐接近的街角,鹤莲心中叹息一声,如果能在下一条街遇见认识的人一同消磨时间该多好。
待她转身,看向街道上唯一的少年时,却更加烦恼了。
少年有着耀眼的金色短发,发梢微翘,漂亮的蓝色眼睛下有一颗泪痣,眉眼间有着浑然的傲气,张扬又自信。
他的俊朗带着攻击性,不自觉的,鹤莲想到了八个字,意气风发,生而为王。
她见过他。
这张脸带来的熟悉感让鹤莲觉得颤栗。
鹤莲十分笃定她曾见过他,那是烙在灵魂上的痕迹,然而却想不起来少年的名字甚至是任何零碎的场景,她不禁懊恼起自己的记忆力,竟然会忘记相貌如此优越的少年。
迹部有些遗憾,如果黑发的少女将她手中的玫瑰与服饰的颜色对调的话,他或许会停下脚步,向这个怀抱红玫瑰的东方少女致上午后善意的问候,并询问她是否同样来自日本。
鹤莲有些遗憾,如果她能想起关于这位金发少年的些许回忆,她不介意主动问好并向他邀约一杯咖啡,并在共享咖啡的过程中旁敲侧击问出他们是否有过一面之缘。
可惜并没有那么多如果,当两人渐渐接近,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目不斜视地径直行走。
街道对面,年迈的街头艺人从休息的长椅上站起,扶正了贝雷帽,再一次背起了陪伴他多年的手风琴。
当迹部与鹤莲擦肩而过时,《how does a moment last forever》的前奏缓缓响起。
一场邂逅刚刚开始,却已然结束。
当鹤莲回到花山院宅时父母并不在家中。
老管家在看到鹤莲手中的白玫瑰时,熟练地吩咐女佣去储藏室取出斜口水晶花瓶,在为鹤莲倒上一杯伯爵茶后,告知了她男女主人临时外出进行商务洽谈的消息。
“是与那位日本的旧友吗?”鹤莲坐在沙发上接过女佣递来的花瓶后,随口问道。
“不,似乎是一位来自澳洲的先生。”老管家回答。
她点点头,开始着手修剪花枝,不经意间瞥到沙发另一头随意摆放着的几本杂志,封面皆是与网球相关。鹤莲看着封面页上的主标题,轻轻念了出来:“……under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