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时间有些晚了,栾见殊提议今天的补习课更改到明天进行。何知渺看她认真严肃的神情,没强求,便早早离去了。
装修风格简洁大气的主卧里,栾见殊猛地扯过被子盖在自己头上,试图把自己憋得神志不清。
这样她就不会有心思去知晓她真做了一件让本人也难以接受的蠢事的事实。
太丢脸了。
她为什么要对何知渺补充上那句话,是因为看到他沮丧难过的神情吗?
拜托,那小子很能装,自己了解的。
栾见殊在被子里直哼唧,没有章法挥舞的手指将睡衣都扯乱了,瑟缩着身体接受她的失控与瞬间崩溃。
明天见了何知渺该怎么补救?
他一脸正经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她敢直视老师的眼睛吗?
乱了,一切都乱了。
栾见殊无力地倒在冰凉的床板上,闭上眼,希望明天能再慢点到来。
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打破了她的期盼。
栾见殊扭头瞥了一眼,长长的羽睫眨动着一丝迟疑与不安。
铃声响起后,她一边坐直身一边清了清喉咙,抓着手机的指尖微微用力,盯了来电人一会儿,才将电话接起。
卧室内挂在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转,被风吹动的窗帘失了秩序一般地吹动、落下再鼓起,吐出一个个要吃了人似的的透明泡泡。
而听了听筒里传来的紧急消息,栾见殊秀气的眉越来越难看。
似乎过了许久,她挂了电话,轻抚额头,满脸不敢相信的诧异。
随后,她在深夜换上一身便装,赶往环越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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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何知渺帮吴与恒收拾好行李后,抽出一点空闲时间给栾见殊去了消息,简短通知今天下午大概几点会到达她家。
发出消息后,他带上吴与恒的大包小包,开车至高铁站送他踏上回老家的旅程。
吴与恒此刻手里提着一个看着终于结实了点的编织袋,另一只手还拖着个快要到他腰部的行李箱,在进站前跟何知渺用力抱了一下,笑了下,道:“辛苦你帮我看着啊,回来请你吃饭。”
何知渺拍了下他脊背,目送吴与恒消失在行色匆匆的人群后,转身离开。
将车开出拥挤的车站,何知渺在路边一个小超市买了瓶可乐。
驾驶座车门大开,一条长腿踩着粗糙的水泥面,他单手启开可乐,气泡争先恐后地消失,唯恐被炎热的天灼烧到。
仰头饮下一口,何知渺将手机在手里转了两圈,而后解锁,翻开置顶的聊天页面,指尖悬空。
一大清早给栾见殊发去的信息并没得到回复,空荡荡的对话框因为没有另一半稍显落寞,他眉梢轻蹙了一下,多番犹豫下还是息了屏幕。
或许她现在工作忙得抽不开身。何知渺单纯地想。
而他确实一语成谶,栾见殊此时坐在安静至可怕的办公室,凌厉的眉眼直直瞥着桌上刚刚摆下的一份合同。
高沉东于昨晚如略过的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掏走了环越的一半家底。
稍微秉持着清醒与理智的各高层还在焦头烂额地尽力弥补。
可近乎人去楼空、大厦将倾的气息在每一个职工的头顶蔓延,并且隐隐向下,带着可怕的架势快要将所有人吃干抹净。
高沉东没给栾见殊发任何信息。而公司的意思是,他留给了她一份文件。
栾见殊清澈的眼眸没有一丝温度地盯着合同页面明晃晃的“特殊艺人签约合同”。
她想起大学时她曾一时冲动告诉高沉东她的内心所愿,忽的站起身把那份碍眼到刺痛心脏的羞辱狠狠扔到地上。
高沉东在请求她帮忙不错,可他请求抹掉她的自我意志与想法,让她变成一颗没了生机的枯萎摇钱树,在铺满他欲念与贪婪的池塘中尽情滋养,然后为他所用。
栾见殊剧烈地呼吸着,全身也跟着轻微颤抖。
她终究低估了人的根劣性,妄想以自身为饵,驮着他抛却只是云烟的权势地位。
而到头来如镜花水月。
她在解救不了高沉东的同时,也否定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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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知渺等待了许久,最后决定在回八楼的路上给栾见殊打去电话。
但听筒里没响两声,电话被挂断。他不知缘由,打开了微信。
正要发消息,手机叮铃一下,他看到栾见殊发来的话,脸上登时没了笑意。
因为她这时忽然绝情地对他道了一句。
——抱歉,我不需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