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青森县。
正值夜晚,没有一丝乌云遮盖的月色如银,为无边夜幕增添一抹轻薄的浅淡光纱,继而洋洋洒洒铺在一座恢弘庞大的日式古建筑地面青石上。
白日的青森县下过一场大雨,洗涤空气中的杂质分子。
夜风带着秋季雨后独有的清新凉意,时不时地从敞开的门窗穿堂进入这座豪华建筑的和室内。
此时,和室内不引人注意的偏远小角落,津岛修治脸上正扬着和父亲兄弟们如出一辙的笑容。
仗着不受关注,津岛修治余光轻轻扫过众人的面部表情,看着兄长们竞相发表自己的看法,听着大人们先是对小辈青涩提议的赞扬,又转头心照不宣地继续之前谈论的话题。
耳畔不停回响牵扯着庞大利益和权利的话题,他偷偷小幅度地撇了撇嘴,心里越来越觉得乏味无趣。
无聊。
啊,无聊到恶心。
秋风凉意轻易穿透津岛修治稍显单薄的衣物,沁入骨头缝隙。
空气中的冷意和无形的窒息感,压抑得他慢慢升起逃离的念头。
然而,一阵阵的夜风迎面吹过,却始终没有浇灭宴客厅内人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也没有降低他们相互攀谈的兴致。
前院的宴客厅内,一张与和室格格不入的巨大餐桌,围坐着津岛家的大人们和来访的同为豪富地主阶级的客人。
津岛家家主和其几个儿子身穿正式和服,一个个仪态正经的端坐着,笑容宛如焊在脸上般死板标准,与来客品尝美食,觥筹交错。
停杯投箸的间隙,他们谈论着经济和国家政事,叹息着霓虹大战战败给双方家族带来的重创,很快又话锋一转似是话赶话地聊到了双方即将达成的合作……
随着时间的流逝,津岛修治想离开这令人作呕场合的念头越来越重。
但津岛家族规矩繁多,又有着霓虹重视长子的传统,他一个不受宠且还未长成的幺子,如果在这种场合提前离席,必然会在事后遭受发怒父亲的一顿痛骂,说不定还会受到掌掴。
一定很痛。
他最讨厌疼痛了。
在脑海中这样想着,津岛修治的表情依旧乖巧可爱,但那双有些失神的鸢色眸子却像是覆上一层阴霾,藏在里面的尽是漠然和对眼前一切场面的厌烦。
日日维持着同样的虚假表象,遵循着与昨日相同的习惯。
这样的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修治。”
一声来自父亲的沉声呼唤,津岛修治瞬间回神,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然是乖顺的笑容:“父亲。”
“修治。”津岛家主,津岛源右卫门板着脸,对小儿子说,“你的兄长们已经回答了,你呢?”
“……什么?”席间走神,津岛修治没有留意父亲和兄长们之前的对话,下意识反问出声。
见此,津岛源右卫门眼底滑过一丝不悦,为小儿子此番有些失礼的行为。
但在客人面前要维持体面,津岛源右卫门不得不按捺下不悦的心理,重复了一遍:“不久后我要到外地出差,你想要什么礼物?”
“父亲,我想要……”的确有想要的但不会是父亲乐意听到的礼物,津岛修治语塞一瞬。
瞥见父亲眼底深处的不耐,他敛下眸子后做出回答:“舞狮面具,父亲,我想要这个。”
是这样的,这是父亲乐意听到的答案——之前大人们牵引正事话题时,曾聊起过这个。
果然,津岛源右卫门听到这个答案后,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颌首淡淡应了声。
他显然是对小儿子给出的答案满意。
然后,津岛源右卫门轻咳一声,暗示道:“修治,课业还没有完成吧?虽然是小学,但也不要松懈学业。”
“好的,父亲。”
闻弦知雅意,津岛修治明白接下来的话题自己不被允许旁听,顺从地站起身,朝父亲兄长和客人行礼,离开坐席朝门外走去。
临到踏出门槛时,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眼神天真无邪:“父亲,我可以去家里的藏书馆吗?有些不太明白的事物,或许能在那里找到答案。”
“去吧。”津岛源右卫门随意摆摆手,不太在意他的这点诉求。
“谢谢父亲。”
.
礼貌辞别父亲和客人,津岛修治穿过一条条长廊,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津岛家一处距离正院最为偏僻的院落。
他没说谎。
他的确是想来津岛家的藏书馆……躲清静。
家里的佣人现在大多在前院等待主人家的传唤,剩余的人员也都各司其事待在几位主人的院子候命,所以本就佣人少的藏书馆,此刻除他外空无一人。
安安静静,独属于一个人暂时歇息的僻静之地。
身旁没了别人,津岛修治完全卸下伪装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