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雪吃了几口便吃不进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说起正事来,“学长,爷爷他们没有为难你吧,说起来我都有点不好意思,现在还在这里躺着。”
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成为人类面临这些困难和苦难是常事。
只是还有一点需要补充,现在赴雪的形象也十分病弱苍白,这样哪能去拯救世界呢!
替赴雪掖了掖被角,幸村也坐到了她身边,抚平她微皱的眉心,“不用担心,赴雪的家人都很好,他们都要我来好好照顾你呢。”
赴雪叹了口气,“他们真的是小题大做了,而且幸村学长现在正处在升学的关键时期,真的下次一定不敢也不能再生病了。”她暗地里咬咬牙。
“生病什么的很痛苦吧?”
“唉?”两人都微愣了下。
得到这样的关切,赴雪好似恢复了昨天的神采,她抱着一个猫猫玩偶,眼睛里却是一片水雾,“一点也不痛苦,相比之前学长的痛苦这不算得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仅仅一颗热爱网球的心也被病痛折磨到几近放弃。
任何事情都像羽毛似的飘荡而去。
拥有着那样明亮鸢紫色眼睛的少年坐在病床上,笑得那么温和,连洁白的窗幔都微微朝他身侧晃动。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去吹吹风。
在有飞鸟的高空中他才能更真切的看清自己。
浅白色的光照在他身上,投下了浅浅的影子,幸村离她很近,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声音的涨落。
幸村白皙的脖颈微微地动,似乎要将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咽下去,他握着赴雪露在外面的手,藕白色上面多了一层红痕。
“那些都是过去了,现在赴雪生病我也会心痛。”他笑着一脸风轻云淡。
可赴雪没办法再笑,她急得要哭出来,眼眶盈满泪水,极快扑过他去,“可是我也心疼学长,那个时候我也不在学长身边,学长就算自己是小怪兽,也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会有更大的怪兽的,要是我在就能……”
说着说着赴雪的泪一滴一滴滑落在幸村的怀里,衣襟都湿透了。
在这怀抱的一秒钟之内,赴雪几乎看到了幸村精市15年来的变化,包括成长与病痛。
像是不受时间的约束。
可又反被时间限制,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又变回了十五岁的样子。
不知道过去多久,赴雪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她的唇贴在幸村耳边,“我们正处在未来多于过去的年纪,所以学长一定会幸福。”
看起来年少无知的话,却是赴雪能够想到的最合适话语。
尽管这句话背后装满沉重。
在最年轻的时候,经历了一个又一个没有黄昏的下午。
那些年少持久的颜色,也一一褪色。
风大了些,也凉了些,赴雪又看见窗外暗绿的松树,不知过去多久。
最后幸村的视线落在赴雪乌黑的发上,他拢了拢她的发丝。
“赴雪的故人过得幸福吗?”他想,他也处于未来多于过去的年纪。
赴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的师傅周围常常聚集着很多人,有崇拜得五体投地的,也有恨得牙痒痒的,总之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师傅身上,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并不知道他是否幸福。
也不知道他的幸福理论是什么。
他清简的生活里,日常的练剑、弹琴、听雪,做完一切然后在一个春日趁柳条颜色加深的时候,匆匆走入夜色里。
她又补充了一句,“那你的视线会停留在我身上么?”
“会。”他毫不犹豫道。
“可是那时的我并不好看。”倒不是自惭形秽,赴雪那时没有化形,之前身上微弱的灵力,比不过他身边的一群流萤。
也并非什么美好的事物。
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夺人生死。
她也不知道人类评判刀剑的标准是什么。
幸村摸摸她乌黑的发,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我能看到你的气质,那并非外貌能够衡量的。”
对上幸村明亮的眼睛,赴雪又道:“可如果我没有气质了呢?你还会喜欢我吗?你知道的,天下那么大,遇到的人会很多,喜欢这件事情可不能乱说的。”
可是幸村学长怎么会乱说呢,一切的不好的词语和内容都不适合他。
赴雪有些不好意思,捂住眼睛不看他。
“我知道,寂静的时候我常常会走长长的路,然后选一个热闹的地方看看月亮,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你。”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昨日神奈川的海。
从海天相接的晚霞里眺望过去,赴雪似乎看见了那个走向夜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