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像是……
身上受了伤,伤口不愈所致。
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沈湘雪越发觉得气味逼近,浓烈且扩散开来。
沈湘雪终究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低声道:“适才奴婢听闻世子并未用膳,想来如今也该饿了,这粥最是养胃,还望您——”
“下去。”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嗓音酝酿着暗涌。
沈湘雪呼吸一窒。
原来世子并不在床上,是以她唤了那么多声,帐中都无动于衷。
沈湘雪侧转过身,正要抬眸,一道目光忽地冷冷地打了下来。
她不敢发出只字片语,只用眉眼微微扫视地面。
他赤着足踏在毯上,似乎只是穿着件单薄的里衣,应是从床上下地不久。
“带着东西,一道下去。”
声音带着无端的烦躁。
料到他此刻脸上定然浮上戾色,沈湘雪眨了眨眼睫,不敢继续停留:“是。”
说罢,沈湘雪便俯身,端起漆盘准备退下。
裴千衡眉心蹙起的一股冷意稍缓。
青绿罗衣从他身旁擦过之时,一股淡淡梨花香气扑来。
倒是比近来在府上闻惯了那些甜腻的脂粉气息清新许多。
屋内光线晦暗不明,或许也是适才路面下过雨,鞋底潮湿的缘故。沈湘雪才走了几步,便不慎脚底打了滑,身子向前倾去。
手中的粥也倾倒在地,碗沿还顺着滚了几圈。一串角粽则不知掷到了何处。
只听又是一声闷响,是沈湘雪捏着漆盘,身子重重拌到了地上。
所幸地砖上头铺盖着薄毯,得到了些缓冲,不过也并未好太多。
沈湘雪蹙眉,在原地缓了缓,便连忙起身,将空了的碗放回盘中。
随后又继续在地上摸索着不知滚落何处去的角粽。
到底是房内又昏暗不清,因而她搜寻了许久,也不知角粽的踪迹。
仅差一步,她便能逃离。
此刻她只想尽快离开此处,等着裴千衡情绪尚未发作前,必须遁离。
满室的漆黑中,沈湘雪的十指仍旧在毯子上迅速摸索着,倒还当真被她搜寻——
温热的指腹绵延剐蹭,所触却并非她所寻之物。
肌肤寒凉如玉,双足直立,细长且滑腻。
沈湘雪立即缩回了手,只觉掌心一阵热意,心中不知何处开始蔓延起的热流,蜿蜒而上,从心尖一路漫上了耳廓。
见身前之人竟是到此刻还未开口,沈湘雪便连忙起身解释:“适才,奴婢一时失手,冒犯了世子,还望……世子恕罪。”
许是心中的恐惧横生,又或是在适才摔出去身上的疼痛还未消除,沈湘雪有些语无伦次,攥紧了裙摆。
跟前之人身材颀长,虽是未曾抬头仰视,也能感受到冷意。
沈湘雪想起之前那位婢女的结局,只能上前一步,继续为自己辩驳几句,好让他消下心火。
她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呼吸滞了一瞬,随后语气轻柔:“世子伤疾未愈,切莫因心火加重伤势。”
房中一隅,金炉残香缭绕,燃尽的线香灰烬落下,竟也听得清。
虽是一场意外,可也是在世子跟前出了这般大的失误,若是换做沈湘雪还在家中时,给祖母和婶娘奉茶,责难的话早就落了下来。
彼时,她无论如何奉承讨好长辈,也未能得到半分宽宥。
她们不是竖着眉扭捏她的耳廓,便是揪着小臂皓腕,硬是要让她知疼,肯认错为止。
旧事涌上心间,她的肌肤上竟还能感受着细微的痛感。
反倒是今日颇为反常,传闻中的暴戾成性的世子竟什么都没有说。
沈湘雪眼底似一潭池水,不起波澜,两颊的热意早已慢慢褪了下来。见他一直未有表态,面色从容地背过了身子,拾起了地上的漆盘和碗。
在一旁的紫檀圆椅下,她方才见着了那掉落的粽子的模糊轮廓,遂连忙拾起。
不敢多加停留,这粽子虽未开封,可毕竟也是落地之物,是断不能再拿给主子所食。
沈湘雪微微侧首,却也只是偏了一半便很快缩了回来。
也不知是心理的猜忌作祟,她总觉得今日一切都极其古怪。
世子向来对底下人苛责轻视,如今怎么还能隐忍至此?
但眼下,她断不可再冒任何风险。
否则,昔日那名婢女的结局,或许就是自己今日的归宿。
沈湘雪动作连贯,指尖正要触及门沿之时,只听声音似惊雷,在她脊背后上方响起。
单薄的夏衫贴在肤上,此刻她的心口已微微打出一层薄汗。
身后之人行动无声,早已走至她的身后。
余音回荡,似浪声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