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呼吸,目光落到了小饭店外的街道。
迷蒙的细雨让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模糊又茫然,他依旧只能小心翼翼地看向玻璃上的倒影。
模糊的玻璃,模糊的细雨,模糊的倒影,一个模糊的、让他看不清楚的元小瑕。
她就坐在他的不远处,他却依旧看不清她。
虽然早有预料,知道与覃意文吃饭会大多时候会让她毫无胃口,但是气氛尴尬到这个份上,还是让元小瑕都觉得有些难堪。
于是她只能勉为其难开口:“最近忙吗?”
对面却像是怔愣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从…回来之后,还好,只是有几个项目。”
元小瑕努力学着做一个体面人,她对着覃意文说:“除开工作,也还是需要多多关注生活和健康。”
那语气听上去像是八十岁的老婆婆在嘱咐自己刚刚大学毕业的大孙子。
覃意文像是笑了笑。
他说:“谢谢Margaret的关心,我目前身体很健康。”
他说完,顿了顿,忽然开口问她:“Margaret有无和爹地一起吃过这样的小酒馆?”
元小瑕愣了一下:“怎么?”
覃意文说:“你其实是胆小鬼,对不对?”
元小瑕光火:“你讲什么——”
覃意文打断她:“——我也是,胆小鬼。”
元小瑕看到他像是无可奈何一般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皮肤白净,在灯光下透出健康的色泽,他笑了笑,说:“我本来——本来想同你讲一些事情的。”
“——想问你,为什么,我不可以?”
小饭馆的玻璃大门被人推开,拥挤着进来七八个客人,一阵熙攘吵闹,带来了些许屋外潮闷的雨水气息。
人声喧闹吵杂,元小瑕没有听清楚。
她问他:“你说什么?”
覃意文今夜第一次同元小瑕对视。
她画了淡妆,透出极好的气色,皮肤白皙,眼睛明亮,她非常、非常、非常美丽。
覃意文想,她非常美丽。
他看着她很久。
很久。
久到她狠狠皱起了眉头。
他终于才缓缓说:“……没什么,只是一些,不太重要的小事——于你而言。”
元小瑕直觉不信。
可是覃意文忽然又奇奇怪怪地偏过头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也同覃永丰很像。
元小瑕不想多看,垂下了眼眸。
覃意文眼眶发热,他深吸了一口气,同她讲:“港岛人信命数,我十八岁算命,那瞎子老头讲我此生婚姻不顺,我当时还不信——现在不得不信了。”
元小瑕只能劝他:“这种事情,还是要你再多多努力的。”
覃意文说:“是的,当我的理智占上风的时候,亦或是我的情感占上风的时候,我都在努力,你没有看到吗?我好努力的。”
元小瑕只觉得他在讲什么电影台词。
覃意文说:“我不想伤害她,我的理智摇摇欲坠,但是无论如何,我不想伤害她,一点点也不想。”
元小瑕瞪大了眼睛:“……我警告你,别对Moin做些奇怪的有的没的!不然我饶不了你!”
覃意文哈哈大笑。
元小瑕看到他的眼睛微微泛红,他抿起嘴角,眼角微弯,他说:“我听你的。”
你并不会相信这些东西的。
有关于我的愧疚、爱情,还有那些翻腾在理智混淆在其中的摇摇欲坠的欲望。
我猜你会觉得那太过于肮脏,由此显得我格外无耻下流。
覃意文想,是的,那太贱格。
可是,我还是并不想伤害她。
覃意文永远记得那枝午夜沾了露水的玫瑰,和女人濡湿的眼睫。
他的确爱上了她当时为爱情心碎的姿态,可他并不忍心多看。
——元小瑕,覃意文终究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