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入八月,暑气渐渐消弭。街角的槐树下停着一辆破旧的牛板车,拉车的老牛似乎有些烦躁,连着打了好几个响鼻。
风从牛车上方掠过,带起一丝凉意和一股不太那么好闻的气味。
板车里厚厚的稻草堆上,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跷着二郎腿斜靠在稻草垛上,顺手赶走一只寻着气味飞来的苍蝇。
少年皮肤白皙,身上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青色麻布衣,头发用同样颜色质地的布条束成马尾,只余几撮碎发垂在额前。
他单手支头,偶尔将嘴里噙着的那根稻草咬上两下,一双灵动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前面正在上演的这出好戏。
这戏的主角他认识,正是城西头刘员外家的公子。
此人时常带着两个家丁在街头巷尾晃悠,倒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就是好女色,喜欢调戏良家女子。
眼下,刘公子又拦住了一位姑娘,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好半天,硬是不让人家离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挡住了少年的视线。
少年挑了挑眉毛,从牛车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瞅了瞅刘公子。又盯着他腰间系着的那只鼓鼓囊囊的荷包,咧嘴一笑。
“呸”他一口将嘴里的稻草吐到地上,正好落在一堆还冒着热气的牛粪旁。
看着那堆热乎乎的牛粪,他嘴角一咧,干笑着跳下牛车。
顺手抓了一把稻草,揉成一团,弯腰在那堆新鲜的牛粪上狠狠挖下一坨,这才背着手,不紧不慢朝刘公子晃悠过去。
刘公子双眼色眯眯瞧着眼前姑娘,伸出黝黑的大手去摸姑娘脸颊。
姑娘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立刻又被刘大公子的家丁往前推搡了一把。
姑娘一个踉跄,便扑在刘公子怀里。刘公子将姑娘顺势一搂,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猥琐的笑来。
姑娘挣扎着嘤嘤哭了起来。
围观的人,不远不近站着。几个婆娘挎着菜篮子指指点点,口吐芬芳聊的饶有兴趣。
一些男人看得津津有味,恨不得刘公子再猛烈些才好。
“让让,请让让。”
看热闹的人回过头,见少年一脸焦急,以为是那姑娘家人,忙侧身让开。
少年点头致谢,一个趔趄,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朝着刘公子身上跌过去。
那只拿着牛粪的手怼上刘公子的胸口,直挺挺将他扑倒在地。
少年的小手慌乱地在刘公子胸前一阵乱抹。嘴里叫道:“对不起、对不起。”
“你瞎呀!走路不看路,妈的,找死!”
刘公子被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屁股传来的疼痛让他瞬间回过神,挣扎着坐起来,破口骂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扶您起来。”
少年爬起来点头哈腰,连连道歉,满脸歉意上前去扶刘公子。顺势又把粘了牛粪的手指在刘公子质地良好的衣衫上使劲蹭了蹭。
而那只鼓鼓囊囊的荷包,也自然而然地被他顺到手里。
两个家丁急忙跑过来,一把扯开少年,扶着自家公子骂道:“打哪儿冒来的小刺喽,胆敢冲撞我家公子,活腻歪了,还不滚开!”
少年立刻陪着笑道:“哎,好、好,我滚,这就滚……”
转头对那名还在哭泣的女子使个眼色,示意她快走。
可女子像是被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愣着没动。
少年正想上前劝说,却听身后家丁道:“公子,您身上粘的这是什么东西?”
少年转身,只见家丁用指尖扣了扣自家公子衣襟上沾着黄黄绿绿的东西,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一股不可言说的气味直冲鼻腔,那家丁面色一变,使劲甩了甩手,干呕了几声。
“嗤!”少年憋着气差点笑出声。
刘公子本来觉着这少年模样俊俏讨人喜欢,火气消了大半。可低头一瞧,自己胸前的衣襟上被抹得乱七八糟,全是牛粪。
刚才没注意到,这会腥臭的牛粪味直冲鼻腔,熏得他头疼。
“妈的,居然是牛粪,公子!”
扶着他的家丁气急败坏,又不敢在主人面前造次,连忙掏出帕子,在自家公子胸前一阵乱擦。
刘公子没憋住,呕了几下,中午吃的东西“哗”地全吐了出来。
围观的人嫌弃地“咦”的一声,掩住鼻子自觉退开几步。
家丁劝道:“公子,脱了吧,这实在是太难闻恶心了。”
脱了外衫,那就只剩下中衣了。刘公子哪里肯脱,好歹他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哪能在此丢人现眼。
“给我抓住那小子,老子今儿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刘公子气得头脑发胀,嘴里哇哇乱叫。
一群看热闹的见刘公子吃瘪,个个幸灾乐祸。也不知是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