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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解决远超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并不是件易事。
起码白玉堂就想不到自己竟然会与前一天刚往他胸口劈了一剑的仇敌并辔同骑。
荆无命也相当不适应:他出门从不乘车,也不骑马,因为上官金虹便是这样做的。他认为,一个人既然生了两条腿,就是为了走路。从金钱帮总部南下到杀尽十八连环坞水寨,荆无命只靠双脚行走,因此用了一月有余。
但观婳绝不会因他一人而耽搁众人的时间。
而荆无命的心里,也早就忍受不了附身在上官金虹身上的“另一人”!
或许从半年前上官金虹得到罗刹牌,开始加速侵吞武林之事时,他潜意识中浮现的疑虑就已开始萦绕不去。
一些奇特而古老、深深扎根于人类本性,在基因中代代相传的一种恐惧被唤醒了——对某种鲜为人知、极端怪异又恐怖丑恶的存在的恐惧。
某种不详降临在上官金虹身上,而荆无命对其束手无策。
梅雨霁,暑风和。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
开封给初次到来之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两个字:规整。
红墙黑瓦,皆显古朴典雅。道路通达平整,尽现七朝古都之底蕴。开封比江南少了几分脂粉腻气,历来都是北地雅致与富庶的代名词。
正值初夏,行人如织,人文墨客与脚夫商贩都在街上信步徜徉,气候渐暖,让人打骨子里感到惬意。
进了开封,第一要去的地方就是包拯包青天所在的衙门。
离正午还差一个时辰,因近日公事颇多,连开封府大门的衙役都站得笔直,目含戒备,警惕一切不速之客。
观婳一行先在离开封府府衙最近的迎客楼解了马,租了客栈,放下行李便直奔府衙。白玉堂熟门熟路,施展轻功一路顺房檐飞掠,沿途留下一道流光溢彩的飞影,引得见怪不怪的沿街摊贩都一脸惊奇。
守门的两个衙役一眼认出“锦毛鼠”,都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原来是白五爷!不巧,你若要找展大人,他出去办公事,一时三刻还回不来!”
“我认得你,你是那马汉的一个伴当。”白玉堂眯起双眼打量二人间矮胖的一个,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当真是不巧,我今日不找那御猫,而是有要事禀报包大人!”
“这……”两个衙役对视一眼,目光又落到白玉堂身后,神情惊疑不定。
赶来的观婳赶紧对两个衙役施了一礼:“见过两位官爷。我是同白五爷一道来的,事关紧要,且不止一件,与金钱帮、西域魔教息息相关,还请二位官爷代为通报。”
矮胖衙役面色一肃:“与金钱帮有关?这已是近日的第三件了,还请姑娘稍等……展大人。”
宋燕山抱着岳匣,与宫九前后脚刚到府衙,就看见一个身着大红官袍、气宇轩昂,相貌硬朗又不失俊秀的青年男子。
他腰间别着一把长约三尺有三、刃宽五寸的宝剑,想来正是昔日铸造师欧冶子打造的名剑巨阙。
“好一个一时三刻回不来!”白玉堂冷笑着睨了矮胖衙役一眼。
衙役无法反驳,只好讪讪一笑。
红袍青年正是大名鼎鼎的四品带刀护卫,“御猫”展昭。
观婳看见展昭面容的刹那,忽然失去了声音。
一片尘封在大脑最黑暗处的记忆抖去了日积月累的灰尘,绽放出无法忽视的光芒。
这记忆早于她复生蓝星、早于她跟随调查员1111在宇宙游荡,甚至早于她无故丢失一魂一魄。
记忆的第一幕是富贵人家的官邸,婢女嬷嬷来来去去,捧盆端水,寝间传来妇人一声接着一声挣命似的痛呼。
接着出现一个裹着襁褓也能看出粉雕玉琢的女婴,一双大眼好奇地眨巴着,观察周围的世界。
一晃,就是一只纤细而修长的手,手腕清瘦,向上看,是一位面带病容、弱质纤纤的深闺小姐。
她新入门未满一年的长嫂怀了孕,长兄兴冲冲地奔来,给她展示新买的孩童小衣。
——“妹妹,我即将有孩子,孩子还会生孩子,到时候让一堆儿孙环绕膝下,你就成姑祖母啦!”
——“荒唐,你妹妹不过二八年华,对她说什么姑祖母!”
亲自端着药来的华衣美妇嗔了青年一眼,温柔地劝她喝药。
深闺小姐看得出,无论是兄长还是母亲,都只在强作欢颜。
因为她已快要病死了。
观婳瞧着眉眼依稀与自己有三分相像的展昭,眼眶忽地一热。
早在发现“安阳公主”与她在蓝星时的样貌有七八分相像时,她就开始怀疑所谓“拯救炮灰”任务的可信度,从系统处验证了自己与调查员1111的关系后,她又开始推算自己与此方世界的关联。
原来如此,她被吸引到这个衍生小世界的根由,原来是应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