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美玉就是她上辈子遇到的那个“周姐”。
上一世,李铃兰从踏进大学那一刻就拼死拼活挣钱,用近十年时间,终于在A市买下一套五十多平的一居室。她历来没安全感,付的是全款两百四十万,买完房子手里没剩多少钱,就找了家又小又新的装修公司。
装修公司总共只有五个人,四个是创业的年轻人,另一个就是周美玉。
当时的周美玉干瘪消瘦,发间是掩饰不住的白发,皱纹爬满眼角,灰蒙蒙的眼睛里没有生机,大概四十多快五十岁的样子,打眼看去却像六十岁。
周美玉是他们团队的设计之一,其他人都周姐周姐的叫着,李铃兰也就跟着他们一样称呼,从不知道她的名字。
本来价格就低又是全包,想着以后再攒到钱,肯定会把这套卖了换个大的,所以,李铃兰对这次装修的预期不高,就两个:她着急住,材料要安全;她不喜欢视线所及有零零碎碎的东西,储物空间要足够多。
全包中途只需要确定下材料外观一类的,李铃兰工作又忙,签合同后,只偶尔看看群里的装修进展,就没再怎么过问过,直到验收那天,来到新房,她着实被惊艳了一把。
物超所值已经不足以形容眼前的装修效果,她至今记得那套中岛台和餐桌一体的小巧思,之后,非常痛快地付了尾款,还大夸他们全屋定制设计得好。
后来,是周美玉主动从群里加了李铃兰,约她一起吃饭。
李铃兰才知道,自己无意间帮了她的忙。
周美玉之前在A市一直做着家政的工作,阴差阳错找到这份设计师工作。起初,公司老板觉得她年纪大,怕她审美跟不上,不想录用。她跟老板承诺,可以免费帮公司干三个月。年轻人刚创业,有个免费劳动力也不错,就将就答应了。
也是运气好,赶上李铃兰这种没苛责设计图的客户,随便瞅了一眼,觉得该有的都有,就把合同给签了,那张设计图是周美玉出的,一次通过。
因此,周美玉成了装修公司的正式员工。
平时尽心尽力地监工,别家设计师基本出完图就不管了,周美玉不是,她几乎天天来李铃兰的房子看,有别的工作时,就把电脑拿到作业现场做,有时候做得太晚了,她打地铺睡在里面,连工人都调侃“周姐别太拼”。
验收当天,周美玉第一个到房子,当李铃兰跟老板夸全屋定制设计得好时,她忍不住偷偷抹泪,回到公司,老板当即就给她涨了工资。
她很感谢李铃兰,觉得李铃兰是她的恩人,必须请她吃饭。
周美玉说到道激动时又抹起眼泪,絮絮叨叨给李铃兰讲起自己的过往。
原来,周美玉原先也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学室内设计,本来前途无量,她说都被自己作没了。
毕业没多久,周美玉不顾家人反对和大学的初恋结婚,还让父亲把丈夫安排到自家工厂,而她自己则当了十多年家庭主妇。
父亲心梗去世,丈夫接管工厂,搞起了外/遇,还家暴她,打打闹闹纠缠了几年,周美玉痛下狠心离了婚。
离婚后带着孩子和年迈的老母亲一起生活,谁知麻绳专挑细处断,孩子生了大病。周美玉去求前夫帮忙,前夫和他新妻子把她赶出来。她实在没办法,就带着年迈的老母亲和孩子来到A市看病,只坚持了两年,孩子还是走了。
她本来想一死了之算了,可是,她死了母亲怎么办?
周美玉打起精神,开始在A市打工,大城市包容性强,即使她年纪已经很大,但要找一些没多少技术含量的工作,还是挺容易的。
只是,她不甘心,九十年代的名牌大学生啊,还是以高考第一的成绩考进他们专业的,如今竟然混到这幅田地,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她想重操旧业,找了好几个月的工作,终于遇到这个年轻的小团队。
遇到李铃兰这么好的人。
周美玉说得情真意切:“你们都是拉我出泥潭的恩人,以后要是有什么能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其实,李铃兰很心虚,她一是没太看重这次装修,二是实在太忙,才导致从提交设计图开始,就让他们三个多月的装修工作前所未有的顺利,至于验房时的夸奖,那是周美玉自己赢得的。
这份感恩她受不住,而且,她早被原生家庭拖得凉薄,不习惯跟别人过分亲近,这次之后和周美玉也就再没有任何联系。
却不曾想,跨越时间长河,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
李铃兰看着眼前如此明艳充满生机的周美玉,那个沧桑的身影仿佛正站在她身后,向她挥手,二十岁,五十岁,两厢重叠,好生残酷。
她好像阴差阳错地改变了“周姐”的命运。
胸腔仿佛被清风拂过,温软清凉,李铃兰挑起唇角,给周美玉递了张自己的名片。
“我们公司在招设计师,你要不要考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