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止脑海中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风浪,又很快归于平静。
唐沅安安静静地画,萧止就安安静静地看。
没有人说话,气氛却莫名和谐。
萧止突然说了句,“你为什么总喜欢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呢?”
唐沅手上失了力道,画笔重重戳在画布上,才画好的那朵菊花晕成一片。
她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萧止,“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
萧止叹了口气,说:“我真要揭穿你,还会等到现在?”
“你自己想想,这么久了,我除了偶尔逗一下你,有做过不利于你的事吗?”
“汤圆,我不会伤害你。”
唐沅也没心思继续画了,把画笔扔在一边,冷声道:“不会最好。”
萧止如今把事情摊开来说,他们之间那点微妙的平衡已然被打破,唐沅狠了狠心,干脆快刀斩乱麻,“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你几番帮我,我会报答你。”
萧止似乎是有些不可思议,“你要跟我撇清关系?”
唐沅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萧止索性摊开了说:“汤圆,我说过我喜欢你?”
唐沅的语气近乎刻薄,“喜欢?你的喜欢,我可要不起!再说,你萧公子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心意被质疑,萧止并不生气,“说到底,你无非是不信我,不信我对你是真心的,不信我会一直对你好。”
“也是,你什么都不信。”
“你也不信唐卿如。你依赖她,却并不信任她,总觉得她知道了你的本性就不会再对你好,所以处处伪装……”
他的话一针见血,唐沅脸色发白,抬手打翻了颜料,厉声道:“闭嘴!”
萧止不听她的,继续说:“你这样会活得很累。”
他走到唐沅面前,半蹲下来,是个单膝点地的姿势,仰着头看她,目光温柔,“汤圆,试着相信我们好吗?无论是我还是唐卿如,我们并不在乎你皮下是什么样的,只要是你就可以了。”
唐沅根本赌不起,“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她像一只刺猬,亮出了满身的刺,排斥着所有人的靠近。
萧止怕她真的恼了,也不敢一下逼得太紧,妥协道:“好吧,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他站起身,冲着唐沅笑了笑,“你就往下看好了,看我对你是不是一时新鲜,看我会不会一直护着你!”
一句一句,分量极重。
唐沅没法不触动。
她从小感受到的善意实在太少了。唐卿如是第一个对她伸出援手的人,大概是雏鸟情节,她对唐卿如颇为依赖,费尽心思都想跟着唐卿如。
唐卿如喜欢乖的,那她就乖,只要能待在唐卿如的羽翼下,她什么都无所谓。
不是第一次被萧止护着了。
男人的肩膀很宽厚,怀抱很温暖,让人很有安全感。但是——
唐沅还是觉得荒谬,“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喜欢我?”
“那怎么了?”萧止道:“我就喜欢你这种心肠歹毒的黑心汤圆。”
唐沅轻笑,像个顽劣的孩童,笑容中满是恶劣,“别自以为了解我,你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她勾着萧止的脖子,萧止顺从地弯着腰,任她动作。
远远看着像一对亲密的情人。
唐沅的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嘴唇离他的耳朵很近。
“萧止哥哥,我可是一个杀人犯的女儿,我身上带着劣质的基因,我比你想象中的,要可怕得多。”
“你知道吗,十六年前,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被砍死。当时我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她偏着头,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我,慢慢没了气息。”
“但是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甚至觉得很轻松。”
“她终于死了。”
小唐沅从小遭受生父的毒打,生母的谩骂和侮辱。那个女人总说她是累赘,说如果不是生下了她,早就离婚了,根本不会过这种非人的生活。
可笑至极!
她被打的时候,那个女人只会在边上冷冷地看着,不会阻止,过后也不会安慰,从来没有问过她痛不痛。
那个女人也经常被打,但是她从来不反抗,只会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盯着自己,仿佛自己是她所有悲剧的源头。
萧止抬手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脖颈,将她摁在怀里,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脑袋。
“汤圆,好疼啊!”他轻声说。
唐沅:“什么?”
“胸口疼。”萧止说:“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唐沅真就没动,过了会,闷声说了句:“萧止,我很坏的!”
萧止哼笑,“没关系,我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