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音淡笑着收回手,然后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一个地拾到手心,攒成一把后悬在棋篓上方。
泛着温柔白釉光泽的棋子如流沙般顺着一条直线滑落,相碰发出悦耳的声响。
“你根本不会下棋。”李善音指着棋盘上杂乱无章的黑子摇了摇头。
月光如水,流转在二人之间。
“罢了,今日多谢你来陪我下棋。”李善音忽又说道。
她站起身,迎着淡而薄的月色轻声道:“夜深了,回去睡吧。”
“善音姐姐赢了,”少年姿势不变,只是抬起了眼睛看向正欲起身离开的李善音,“不讨些彩头之类的好处吗?”
“你我方才并未定下赌约,不过闲情而已。何况——”李善音好奇地回过头,“你能给我什么彩头?”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黎疾,没看出他带了什么东西。
“我可以教姐姐画符。”黎疾嘴角扬起一抹笑,全不似回来路上的沉默低落。他扬起一只手,只见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上多了张空白的黄纸。
“画符?”李善音有些摸不到头脑,“我并无基础,恐怕……”
“很简单的,”黎疾站起身,挺拔如松的身资被月色拉成一道长影,马尾就在他身后略微摇摆,蹭着他的腰侧。他打断了李善音的话,一步步靠近,待还有几步距离时他手中的黄纸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似的,翻飞了几下,从他手中逃出来,直直来到李善音身边。
明明只是一张看似普通的黄纸,可李善音却觉得她被一阵灼热的热气包围了,目光之中只能捕捉到越来越近的残影在空中飞旋。
‘啪’
少年抬起手腕,灵巧地捏了个阴阳八卦图弹了过去,没人注意处,他身后的红绳轻震了一下,似是警告。下一秒,黄纸就接受到了指令,贴到了李善音肩膀上而后消失了。
“这是最基础的阴阳符,有了它做基础,姐姐便也能画那些最简单的符咒了。”黎疾眼眸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再次化出一张黄纸,“比如,姐姐现在在这张黄符上写一个醒字。”他余光瞥向挪到门口睡得正香的黄弟。
李善音茫然地看向黎疾,她试着隔空用手指写下一个‘醒’字,不想那符纸上竟然真的慢慢随她动作出现了一个闪着金光的字迹工整的‘醒’字。
“姐姐看好了。”黎疾露出‘奸计’快要得逞的微笑,手腕一转,将符纸甩到不知在做着什么美梦的黄弟身上去了。
‘汪’~?
迷茫的黄弟忽地惊醒过来,无助地看向两人。闪烁着水光的大眼睛无辜而可怜。
李善音:……
“姐姐这局棋赢得可值当?”黎疾露出少年春风得意的一面,星眼微眨,恍若坠入一片迷失的星河碎片,可在温柔之下是一点被隐藏着的孤寂。
李善音此时站在柔和圣洁的月色下,周身萦绕着银辉,她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眼中带着一点欣喜。就这一点欣喜让黎疾觉得他卑鄙极了,他是濒死的企图把她拉下水的溺亡者,无人渡他,唯有一个圣人像是远在天边的观音怜爱着他,但他是妖,是将圣人拉下神坛的妖。
少年眼中闪过一点朦胧的、嘲弄的怜意。
“值得。”李善音抬起头,眸中是真挚的笑意。
比刚才的符咒还滚烫三分
……
一朵朵纯白无暇的雪莲王被精心撕成了小瓣晒在阳光下,每一瓣都带着雪一样冰清玉洁,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微光。
待到雪莲王花瓣晒得半干方能捣入罐中,加以珍珠粉等药材调制成霜。
李善音用心做完焕颜霜的准备工作便起身对着正在练习横平竖直的少年道:“我今日要去镇上给徐小姐复诊,你要跟着去吗?”
黎疾闻言抬起头,将笔杆戳到自己下颌上,思索了会儿摇了摇头。
他不喜欢那个叫徐茵的男人,也不喜欢那座偌大的府邸。
“好。”李善音也隐隐猜到他并不喜见人,便一人提上轻便的药匣下山去了。
直到脚步声渐远,远到以黎疾的耳力都不能再听到之时他方从宣纸上抽离视线,上面写了将近百个‘一’字,虽已经基本做到笔力运用得当,可惜还是和最上头那个李善音亲手示范的‘一’字所差甚远。
“阁下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他冷脸看向院外,隽秀的眉间闪过一丝狠厉。
原本平静无人的墙外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咳笑,仿佛是老树成精,呼吸上气不接下气,偏偏透露着一股虚弱而阴险的诡异。
“想不到伏奚的儿子竟然走上了她的老路。”
霎时间,黎疾身侧骤起一阵疾风,对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冲去,却被那人躲了过去,而后他慢慢从墙后走出来——
一个几乎佝偻得快要与地面相贴的白发稀疏的老人脸上挂着看似和善的微笑,露出为数不多的几个牙齿,森然变幻了脸色,“你可比你母亲差多了,她在你这个年纪可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