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念叨的剪一。
今天的剪一看起来精神很好,穿了一身很新的红色棉袄,下面配了一条黑色的绸裤。他面色红润,嘴角扬成一个非常喜悦的弧度。
“我见您这几天没来镇上卖剪纸,正担心您呢。”李善音放下心,提起自己的空箱子。
剪一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把怀里抱着的红袋子送给李善音,“我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送你些糖果,沾沾喜气,把前些日子王家那些晦气都冲跑。”他语气里掩藏不住的笑意。
“什么喜事?”李善音颠了颠红袋子,里面是满满的一袋子糖果,看起来也不便宜。
剪一表情静止了一瞬,然后又恢复成刚才笑呵呵的样子,“是我老伴得上天垂怜,生的病总算是好了,这可是大喜事啊。”
李善音闻言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刚才的奇怪感觉是多想。
天色渐晚,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剩下的三三两两都不紧不慢地闲逛着,懒散的闲聊呓语从街边传来。
李善音得赶在天黑前回去,便准备辞了剪一。
“那您什么时候再出来卖剪纸呀?”她随口问了句。
“不卖了。”不想,剪一淡淡地摇了摇头,平复下笑意的脸上是舒展的细密皱纹,彰显着他的衰老。
“啊?”已经走开了一小段路的李善音愣住,她回过头,不解道:“怎么好好地就不卖了?您的手艺那么好……”
岂料剪一平静地笑了一下,同先前的满脸春风不同,他这回的笑明显带上了老人家的那种迟暮之感,有些白日将尽难以挽回的苍凉。
他打断李善音的话,“剪不出来了,再也剪不出来那样有灵魂的剪纸了。”他眼皮肌肉已经十分松弛,每一下眨眼都使得整张眼皮完全耷拉下来,覆在眼珠上。
“善音姑娘,”他重新燃起一个灿烂的微笑来,“回去路上小心些,我这也要回家了,老伴还在家里等着我吃饭呢。”说完,转身朝东村的方向走去了。他虽年迈腿脚不甚利索,但是归心似箭,仍走得飞快。
李善音望着他的背影默默无言,她背牢自己肩上的箱子,也转身随已经渐渐稀疏的人群踏上了归家的路。
有了之前遇袭的经验,李善音不敢再一个人走夜路,身上也都带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做防护,而且——
她抬起头。
在秋水镇与望泽山交界的小路上,日头余晖与山间暗色的交界之处,笔直地站着一个少年。
黑衣白领,发上的红绳随微风轻荡。
这几日黎疾总是雷打不动地在这里等她。
有时是用去山上打猎的借口,有时又说自己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还有时是说黄弟想念李善音得厉害……
总之他一直站在那里,好像从未远去。
李善音心下一暖,加快了脚步。
前方有人在等着她。
除了师傅之外,她还从没有因为一个人而使自己的心从飞旋着的无垠空中落到了实地,她期盼着一切都是巧合,期盼着这来之不易的羁绊没有半分欺骗。
而非像那个人一样用一张虚假的面具把她耍得团团转。
“黎疾。”
她呼唤他的名字。
他双眼也霎时亮了起来,好像点燃了一簇火苗般鲜活热烈。
“姐姐今天的生意如何?”他自然地接过箱子。
“还和之前一样,不一会东西就售卖一空了。我想过几天我们就可以来秋水镇上看看铺子,然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医药坊了。”到时那些被村民们所浪费的奇珍异草也统统能经由她的医药坊入药售卖,既发挥了它们的作用,又能使村民们用上更便宜有效的药材,两全其美。
李善音构建着自己对未来的畅想,黎疾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提出一些要求。
比如,“药坊里的书桌最好再高一点。”
黎疾皱眉回想着家里那个低矮的写字书桌,觉得有机会一定要把它换掉。
“那你最近有没有好好练字?”李善音顺势问他。
“当然!”黎疾几乎不加思索地回答。
也许假以时日,他的字能以假乱真也说不定。
“好。”李善音听他回答地这么干脆,眼角眉梢染上几分笑意,“对了,我这有糖果。”她在绣着大红鸳鸯的袋子里掏出一把糖果来。
一点点甜香弥漫在她鼻间,她把手朝黎疾递了递,“给。”然后自顾自地低下头去看袋子里具体都是些什么糖果。
嗯?
手上的糖果迟迟没有人接过去。
李善音停下脚步,心生疑惑,“怎么了?”
少年停在原地,表情微凝,眉间漫上一股莫名,他迟疑着开口:
“姐姐这糖果从何而来?”
怎么沾染着一股那鬼新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