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砸在地上,一下两下就见了血,她学着别人的样子唤她‘圣人娘子’。
“圣人娘子,求求你救救我男人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收了堂大夫的钱去污蔑你。都是假的,”她嗓子哑得像是坏了牧笛,语调高昂却嘶哑难听,带着嚎啕的哭音,撕心裂肺地不知所云:“我遭了报应了。从那天晚上撞鬼开始就是报应了,我家二狗……啊,救救他。”
她这时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叫李善音‘圣人’,她从前对此嗤之以鼻。但是她今天懂了,突如其来的变故生生夺走了她丈夫的生命,死亡就这么纠缠上了她,她再痛苦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感受着与自己相伴几十年的男人慢慢变凉变僵,变成一个死人。
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给她一点希望,那她就是观音下凡,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头破血流的王家嫂子希冀着抬起头,抻着脖子去看李善音。
可是她要失望了。
李善音无力地松开压在男人手腕上的手指。
太晚了,他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住了。
纵使华佗再世,依旧无力回天。
人类终究只是人类,哪能拗得过生老病死的无解诅咒。
只见李善音眸子染上悲色,她看向王家嫂子。
王家嫂子从她的表情上就已经预感到什么了,但是人在彻底绝望之前还要经历一段无法控制的平静,完全失去了行动和思考的能力。
这回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瘫坐在王二狗身边喃喃自语:
“怎么会呢?二狗明明已经好了,怎么今天突然就倒下,像丢了魂似的没了。”
“他之前天天拿我的桂花油梳头,像个姑娘似的。那桂花油好贵呢,二狗今儿过年的时候送我的,我才用了一点,剩下的都被他用了。”
“嘶,那天晚上那个鬼新娘身边的人来了我们院子里,他吓了二狗一大跳,是不是因为这?”
“诶,我记得他们好像落下个什么来着……哦对,是一把剪刀,那剪刀让谁捡去了?”
“还有葵花,那天晚上我听到葵花哭来着,她呢?还活着吗?”
王家嫂子失心疯了一样拼凑着这几天的经过,然后说不动了,一股剧烈而空洞的恐惧涌进她的心头,她的心上下失控地跳着,因为她知道了她的丈夫死了。
是他们作孽太多。
“都怪我。”这是王家嫂子昏过去前最后一句话。
李善音上去接住她,替她把脉。
是极度悲伤崩溃下的心脉受损,精神失控下昏了过去。
她不知所措地站起身,身为医者的无奈莫过于看着生命如流沙般消逝于指间。
她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一股无法抑制的痛苦占据了她的内心,即使死的这个人同她结下过仇怨,但是此刻他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病人。
正当李善音陷入魔咒一般的心牢时,一双有力的手忽然紧紧攥住她的肩膀,疼痛和麻木把从她蔓延的情绪里生生拽出来,她这才发觉自己眼里有些湿意。
“这不是你的错。”黎疾语气坚定,甚至透着几分不解。
他不懂她为什么要为这样卑微而不堪的人流泪,她的泪……是他在时间的单行道上独行之时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而那样丑恶的人怎配拥有。
他执拗地伸出手。
冰凉的的手覆在她的双眼上,本就浅淡的月光也变得虚无。
李善音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那盘旋于眼眶的泪水最终没有落下。
而那些湿意润泽了少年的掌心,少年长睫倾覆,垂眸看着此刻在他掌下安静乖巧的少女。
掌心的颤动的鸦羽一把小刷子似的拂过,他感到痒意,收回手。
围观的人群也终于从方才压抑的寂静中回过神来,几个年轻人好心地扶起王家嫂子,把她暂时抬到屋里,不至于冻到她。
屋子里的柴火烧得正旺,暖洋洋的,是寒冷长夜的庇护所。这些木柴还是今天早上精神好转的王二狗抱来的,留到晚上冷的时候取暖用。那时两人还商量着请个捉鬼师来祛祛晦气,王家嫂子‘狠狠’揍了王二狗几下,叫他赔给她桂花油,王二狗笑呵呵地应下了。
只是好景不长,报应终究没放过他们。
黎疾看着躺在地上已经快要僵直了的王二狗不语。
他脸上是不舍留恋和难以瞑目。
如果那天他没有给王二狗下追踪术,也许他就不会被鬼新娘盯上,从而成了剪魂术的受害者。
只是若他们不起贪念,同堂大夫去陷害李善音,也未必会有此祸。
黎疾根本不会为他们的自作自受而感到难过。
他只是在想难道只要犯下了错就要去承担后果吗?
因果循环……
这是谁给他的警告吗?
黎疾闭上眼睛,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