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瞥见了她耳垂的浅褐色小痣。
他感觉那颗痣变淡了,像是落入时间的水里,冲洗掉了许多颜色。
“哥,我之后想去陆云哥家里学英语。”柯绿微微歪头,语气兴奋道。
林修对这个提议不太感冒:“他是医生,平常已经很忙了,你这会打扰他休息。”
“可这是陆云哥主动提议的呀。”柯绿撅起嘴,手背在后面绕弄发尾道。
“也许只是客气的话……”林修提醒说。
可柯绿无比清楚,周陆云先前跟她说的话,绝不是敷衍客气。
“哥,我的目标就是考高分,”她握住林修的手腕,抬头再看他时,目光却不似先前那般懒散随意,“你告诉过我的,目标在哪里,我的眼、我的心就应该在哪里。”
光影二分在林修的脸上,他将目光垂落了一会,而后点了点头:“好,我同意了。记得去别人家做客,不能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看着林修光影交错的脸,柯绿恍然发现,他似是疲惫了许多。不仅冒出了胡茬,而且眼周也浮现了灰暗的黑眼圈。
“我懂的,哥,你是不是有点累?这几天,你好像一直在加班。”柯绿担忧地问。
“还好。”林修抹了一下脸,强作精神道。
他既然选择做刑警,也意味着抛弃了安逸舒适的生活。加班、熬夜、出差,对他来说已如家常便饭,他早已习惯。
然而,他如今的身心交瘁,却并不是因繁忙的工作所致。
他辨不清内心的纷杂情绪各是何种面目,一切都连成茫茫一片,像雾霭一般笼罩着他。
“哥,明天降温了,记得多穿些衣服。”柯绿拢了拢袖子,将手半掩在衣袖道。
林修顿了几秒,而后伸手捻了捻她的衣领。睡衣是薄薄的一层绒布料,气温要是再降下来,这点薄绒显然就不够用了。
“过几天,我带你去买新衣服。”
“真的吗?”柯绿知道林修从不食言,喜出望外道,“什么时候去?”。
“就这周末。”林修望着她道。
“太好了,我要提前规划一下。”柯绿的语气难掩激动之情。
“还要规划吗?”
柯绿眼笑眉舒,在她心中,和林修一起出门简直堪比逢年过节,是极少能体验的。
“这么难得的机会,可不能让它寻常度过。”
越凝视柯绿的眼睛,林修越清晰地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对她,毋庸置疑是有愧的。
“我陪你的时间的确少……”
闻言,柯绿噘起嘴小声议论:“是啊,对我来说,根本就不够。”
就在林修语塞难言,愈发自责悔恨时,柯绿忽然朝他走近,仰头微笑着对他说:“所以,陪我的每分每秒,你都要全心全意。”
她知道,林修的情感大多是沉默难言,不闻声响的,像是待在暗火的炭边,只有耐心拨动,才能在黯淡表象下窥见炽热的、橘红色的暖光。
“小绿,你冷吗?”林修的声音低如沉木。
“有一点,这件还是有点薄,明天要换厚睡……”
柯绿正自顾自说着,下一秒,猝不及防地,林修用臂膀圈住了她,她的肩膀也顷刻间落上一份沉重的重量。
林修埋头在她的肩窝,弯下的身躯看起来格外萎靡不振。
柯绿怔愣了片刻,虽仍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将垂下的手缓缓搭附在了林修的背上,轻声道:“这下不冷了。”
她能嗅闻到林修身上的气息,是一种同样熟悉的,却和周陆云身上不一样的气息。
相比于让她静心平和的周陆云的气味,林修身上的味道,却是扰动她情绪的。
仿佛四周的一切都是流动的,跳跃的,纷纷从她眼前幻影移形般闪过,她恍然有些轻微晕眩。
她稍侧过头去,问道:“哥,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了吗?”
林修眼眶发酸,拥抱她的力度,即使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半分不减。
卢平文死了,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可是柯绿,她那么善良温和,从不伤害别人,为什么偏要遭受这种劫难?
内心翻涌的对柯绿的愧疚自责,以及对卢平文的恨意怒火,就像是一刀两刃,每一面都将他的心刮割得鲜血淋漓。
“小绿,我没保护好你……”他哽声道。
柯绿这时才恍然明白林修心力交瘁的原因,她目光稍落,逐渐散入不远处的虚空。
她的脖颈处仿佛架上了一柄未出鞘的刀,圆顿的鞘身和薄薄的皮肤此时相安无事地互触着。
可她难保有一天,那锐利的刀刃会缓慢出鞘,逐渐划穿她的皮肤、血肉,给她带来无异于死亡的惨烈痛苦。
刻在刀柄上的那把刀的名称,她此刻看得无比清楚,叫做“谎言”。
“没事的,哥,没有什么能真正伤害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