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花海中徜徉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是一眨眼,又或许是能让人从十岁长到八十岁的时间,德拉科终于依依不舍的从骨龙的身上爬下——这无疑曾经是一条有着真血真肉、能翱翔四海,傲慢的冲人类喷吐出火焰的巨龙。
他喜欢龙,但父亲从未真正带他去罗马尼亚看过龙,大马尔福先生总说那太过危险。所以他也不知道是否所有龙都同眼前的这一条一样巨大、危险、驯服。
他依依不舍的抚摸骨龙的骨头,将此视为真龙的皮肉,于是他身后的声音轻笑。
“你很喜欢妮特?下次来时,再让它陪你玩吧。”
随着主人的话语,骨龙眼洞中的磷火闪了闪,尽量以最温和、最无害的态度,用鼻吻处的骨头轻轻推了这孩子一把,以表示自己的善意。
“噢……”德拉科被撞一个趔趄,正好倒在后面女人的怀抱中。
“杜兰特,这里,这里真,这里,”他哆哆嗦嗦的藏在浓香的怀抱中,这香味并不像他母亲那样舒雅安心,而是危险的、馥郁的、热烈的,更别提那难以掩盖,或者主人根本懒得掩盖的血腥气,这没一样是能让人和安心相挂钩的,可是女人冰冷的怀抱就已经抚平他所有的恐惧,只留下震撼与新奇。
“进去看看吧。”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宫殿恢宏的大门敞开。
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迎来过客人了。
大概在几百年前,或是几十年前?杜兰特已经在长久的时空中逐渐被磨灭掉有关“时间”的概念,自从她的灵魂被囚居于此,时间就像是流水,只会轻轻亲吻她的手指,却带不走她身上的一丝痕迹。
于是连同这座宫殿,也与她一起藏匿在时光也无法走过的夹角。
很久之前,这里曾经宾客如云、高朋满座,欢乐的歌声昼夜不歇,数不尽的暗精灵、光精灵还有媚娃等等,只要是能跳得动舞的美貌奇异生物,都通通需要为宫殿的主人献上谄媚的、完美的舞曲,她们闪闪发光的裙摆游曳过宫殿的每一角,为它点亮比明珠更美丽的光晕。
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摘自地狱、人间甚至天堂里最好的材料,又由最出众的艺术家、技艺最精湛的工匠,花费无数时光,一笔一笔精心雕刻出的,真正的神灵都曾降临过这里,并予以最真切的祝福。
它是如此宏大,如此伟岸,如此奢靡的宫殿,此刻,它终于走出静滞的泥潭,焕发出昔日的活力,于是喷泉重新涌出甘澈的酒液,雕梁画栋的柱子上再次走下翩翩起舞的舞女,音符再一次指挥着自己纵情高歌,精美的金盘中重新生长出馥郁甜美的果实。
一切都活了起来。
它翩翩起舞,它纵情高歌,美丽的奇异生物——大概只有德拉科的手掌那么大,它们围绕着他,低头拉住自己的舞裙,很有风度的交叉双腿,行个淑女礼。
身后有冰凉的吐息,她说:
“去玩吧。”
于是这形似媚娃的生物们便将他团团围住,磷粉落在他的手指上,打了个漂亮的结,它们一同簇拥着他前进、前进、带他迷迷糊糊的前往这梦中的国度。
杜兰特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不再管背后玩的晕头转向的孩子。
一团透明的酒液从喷泉中渐渐凑过来,飞舞着的光精灵们扯下耳上鲜血淋漓的鳍,凑成个波光粼粼、靓丽迷人的杯子,接下淋漓的酒,又讨好的将它送到宫殿主人的手里。
“唔……”她眯着眼,看着这座“活”起来的宫殿,慢慢的喝下这杯酒。
“就快了,就快了。”
她面前的杯子、面前的光精灵们重新化为一片湮粉,一如它们本该有的模样。
是无尽的静滞、湮灭与沉默。
像一颗投在水面上的石头,悄悄的砸开了些歌舞升平的美景,隐约露出些令人心惊的、安静的危险,但在波纹平静后,又将偷偷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