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让班主任老邓欣喜。
“我为每一个坐在这里的同学以及他的家长感到骄傲!!咳~咳,现今这个年代啊,不念书事一点出路都没有!既然大家都定下复读的目标,那早学一天,咱就多一分的胜算~”老邓喊到后半句突然哑了声,老毛病咽炎又犯了。
他清了清嗓子,发现痰咳不出来,打算去门口抽根烟压一压。
老邓自知肩头担子重了,老早就自掏腰包找市重点高中任教的朋友印了一堆教材。
这会儿站在五楼的走廊上,正巧看见快递在往校长室卸书。
他赶紧把头伸回教室,点了班长的名,“洪丽,你找两个人去校长室,把复习材料领回来。”
班长洪丽应届时是级部前三的选手,这次高考发挥严重失常,离一本线差了两分,所以复读的斗志十分昂扬。
“李立冬,你跟我去领材料!”
刚进教室门的李立冬被她抓了个正着,他放下手里的篮球,跟在她身后下了楼。
阳光就像滚烫的针刀,无差别发射,女班长忍不住往身边这位高个子男生的背后躲了躲。
比她高两个头的李立冬,早就习惯了,见校长室的门敞着,第一个迈了进去。
洪丽跟在他身后,刚迈过门槛,李立冬忽然转身揪着她的后衣领,把人拉了出来,同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洪丽一愣,踮起脚尖朝屋内扬起头,可惜她的身高连校长的头发都看不到,脸上有点懵。
李立冬的视线越过档案柜,看到校长办公桌前,坐着一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人。
桌上放着两个礼盒,左边长椅上坐着个一身白衣的清瘦少女,正在玩手机。
中年男人似乎正说到激动处,声音突然拔高:“哎呀老同学!帮帮忙嘛!”
洪丽往门里看了一眼,视线被柜子挡住,只能听到里面人讲话却看不清模样。
两人互视一眼,李立冬问:“进不进?”
洪丽刚要开口,忽然听到一声:
“老张!”
中年男人的声音突然拔高,洪丽本就有些犹豫,此刻屋里气氛有些怪,她把后背贴在外墙上,没有说话,李立冬见状也只好同站在门外等着。
这段走廊正好被槐树荫罩着,此刻穿堂风路过,李立冬扯了扯衬衫的领口,微风绕过他颈间,带起丝丝凉意,等一会儿倒也不算难熬。
其实他今年不想复读,但家里人都觉得他体育分过线,文化分就差三分,再读一年明年肯定能上大学。
父亲说,念书是农村人走出农村最体面的办法,一定要念下去。
李立冬仰起头看着树上聒噪的蝉,眉心轻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树上的蝉忽然就不叫了,门外的两个人无聊地听着校长室里的对话。
“她非要复读,死活不肯回一中,说什么跟矮一级的小孩同班没面子,非要换个环境来十三中。”
林振昌把自己那张又瘦又苦的老脸怼到老同学张刚的面前,做为叱咤台城外贸行业的霸主,此刻自尊已然扫地,满脸都是为了女儿什么都好商量的谄笑。
“我知道,十三中没收过宁宁这样的复读生,不过你放心,她绝对听话!这孩子乖得很,也没有那种有钱小孩的坏毛病,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要真闹出事情你该打打该骂骂,不要客气!”
坐在他对面的十三中校长张刚,一张老脸比林振昌还要苦,“你快饶了我吧!你让一个超一本线100分的学生,跑到我们一个乡镇学校来复读,十三中什么水平?她什么水平?你把她往我这放,你是瞧不起自己闺女,还是觉得我张刚是孙悟空?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今年高考第一名都没她分高?”
门外的洪丽蓦地睁大了眼,李立冬也抬了抬睫毛。
屋内谈话继续。
“我知道、我知道。”林振昌嘴上还扬着,眼角却落了下来。
这位中年父亲尴尬地坐回椅中,拿过桌上的纸杯,缓缓吹着杯口翻腾的茶叶梗,久久没有喝下去。
十三中算是台城九所乡镇高中里的楷模,但与市区四大中学相比,生源和师资力量差的都不是一点半点。
“林恩宁可是一中实验班的学生,他想复读哪怕去二中也比来我这强。”张刚叹了口气,很是无奈,“这是哪儿?全市最穷的区,区里最穷的镇,我五年前刚调到这里来的时候,全校还能有两千多个学生,如今只剩五百不到,有点本事的老师都想尽办法往市里的中学调,学生更是每年几百几百的少。”
他似是喘了一口粗气,“我有时候都希望市里干脆把十三中取消了,哪怕合到新城区那个一中分校区都行,也好过每年高考连十个过一本线的都没有,既对不起这些农村孩子,也对不起他们四处打工攒学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