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宁这才发现,她习惯性的站在马路对面的47路公交车站牌下,却忘记了回市里的公交车是另外一个方向。
她望着康养中心的方向,那些两人一起走过的夜晚和清晨瞬间浮现眼前。
“你能再带我去一趟康养中心吗?”
林恩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但她此刻内心真实的想法就是这样。
李立冬没有任何疑问,干脆利落地用下巴指了指后座,“上车。”
不同于前两次,今天的自行车骑得很慢,颇有一种悠游乡村的错觉。
天边大团大团的云朵浮在山顶,夕阳照在上面显出橘粉色的柔光。
望着那种大片大片柔软又温煦的云,阴霾的心情渐渐转晴。
她指着天边的云忽然说道:“你看,那些云是粉色的!真美啊~”
李立冬望向远处,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周遭的山岚和云朵在霞光的照耀下,像画一样。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的女孩儿,霞光也洒在她脸上。
她望着天边淡淡笑着,白皙的脸庞透着粉,薄外套的帽子被风吹起,一跳一跳挂在脖子后面像一只顽皮的小狗。
少年回过头,迎着风卖力地瞪起车也弯起了嘴角。
“那是什么花?”林恩宁忽然指着路边的农田说,“好漂亮啊!”
李立冬把车停下,然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挠了挠头,“那是....高粱。”
“高粱?”
林恩宁有点尴尬,想起上次不认识芋头,这次又把高粱当成花,垂眼自嘲,“我是不是特别白痴,什么都没见过。”
见她突然低了头,李立冬把车停在路旁,然后跳进农田折了一支高粱穗儿,三步两步跑回来,举在林恩宁面前,“你是城里人,地里的东西没见过很正常。我们农村人进了城才是真的白痴。”
林恩宁接过这支沉甸甸的谷穗儿,暗棕色的果实就像一簇深红的花。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不是食物状态的高粱,忍不住剥了一粒种子下来。
“你别这么说,人只分善恶,不分城里农村。有些城里人满眼都是钱,一点良心都没有,比你差远了。”
林恩宁说完仿佛吐出一口恶气,她摇着手里的高粱穗,笑容明亮,“原来高粱长这样,谢谢你。”
“你老谢我干啥。”李立冬抓了抓脑袋,羞涩地转过身。
他再次跳进田间,不多会儿手上握这一把五颜六色的植物回来,然后一一递给林恩宁,讲解道:“这个是小米,跟高粱一样,抗旱耐涝耐盐碱,一般都在贫地种。”
“这个是花生叶,现在花生正是成熟时候。”
“这个是地瓜叶,地瓜现在也熟了,这个品种叫蜂蜜罐儿,特别甜,烤着好吃。”
“这个是大豆叶,绿的时候也叫毛豆。”
林恩宁惊讶地捧着这簇叶子,红色的高粱穗和金色的小米穗儿夹在中间,周围一圈是形态颜色各异的绿,搭配在一起竟有种天然又和谐的美感。
比花店的鲜花花束还要漂亮。
见她真的开心,李立冬忽然鼓起勇气说:“秋梨和玉米也熟了,你要看吗?”
他从未展现过这样的热情,虽然语气声调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他的眼睛在笑。
就像有微风吹进心里,还带着少年身上淡淡的皂香。
简简单单,干干净净,他身上独特的阳光气质,令人清爽又很有力量。
她扬起笑脸,“看!”
“上车,我带你去看。”
自行车飞驰在田野间,夕阳伴着他们一路落下山岗,每个人脸上都闪着金色的光。
-
“我回来了。”
推开大门走进玄关,屋中一片漆黑。林恩宁打开廊灯,看见地上的拖鞋,有点失望又觉得十分正常。
父亲没回来。
明天国庆后天又是中秋,保姆请了假回老家,这栋四层楼的别墅,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她把每一层楼的灯都打开,电视也调到最大声,然后静静坐在沙发上看着广告。
想起小的时候姥姥姥爷还在,中秋节舅舅舅妈也会过来,表妹那时还在襁褓只会哭闹,大家却偏要掐一下人家的脸蛋。
她以前很讨厌这种热闹。
要虚伪的问好,要在长辈面前表演讨厌的才艺。然而琴弹的再好也没有用,母亲总会在亲戚面前挑出各种各样的毛病,再说两句她离谁谁家的谁谁还差得远。
如今这份热闹一去不复返,同样的客厅,同样的房子,只剩她一人在这里,恍如隔世。
她默默起身,关了电视和灯,回到自己的卧室。
她把那一大簇叶子带了回来,找出玻璃花瓶郑重插起来。
书包里还有李立冬给她摘的两个梨和两根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