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至,已经能看到一座高高的城墙。城墙之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瞭望塔和一个放哨的士兵。城墙的正中,立着一栋稍微高一些的建筑。
这座墙倒是没有城门,看来是不进不出,专门用来防守的。沈遥青领着应乔上了一侧的楼梯,径直走进那栋建筑里。
这建筑外面看起来是石头砌的,里面却另有玄机。不知道是贴满了白色的墙纸还是施法的缘故,内里完全看不出石头的踪迹,反而是重新用沉香木和红丝楠木做了框架,一走进来就嗅到文人雅士的气息,外沉着厚重,内秀色可餐。
宴客厅的墙上挂着一把弓。弓臂由上好的紫衫木制作,弓弦由牛筋和生牛皮锻造而成,纯黑色的箭羽插在不远处,如一双双黑暗中的眼睛闪着精光。
弓的主人正立于一张茶席前,左手固定着滤杯,右手拿着一个琉璃壶。他一身蓝衣,所有的头发都盘了起来,露出弧度刚刚好的额头,端庄大气。他微微低头,极其富有耐心地看着壶嘴晶莹剔透的水缓缓向下流淌。
“阿墨。”沈遥青走进宴客厅,率先打了个招呼。
沈墨闻言眼神一动,却不急着抬头,仍是慢慢冲泡好了手里的茶,不急不缓的放下,几步走到案前,拱手一揖,恭敬道:“主神。”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是。”沈墨这才抬头。这屋子满都是清新的白茶味道,应乔想到了春日雨后的雁山境,那空气纯净到了极点,混合着绿草、野花,还有树枝抽条的香味。万物生机勃勃,争奇斗艳,却总有那么些柏树、橡树、梧桐树只在地底蔓延着树根,让自己更加稳固,沉着地屹立不倒。鹰城的城主沈墨,是一个像树一样的男人,沉默厚重,冷静淡雅。
沈墨继续道:“这位,应该就是您上次提到的应乔上神了?”说完,他面向应乔又行一礼。
“幸会。”应乔也拱手一揖,予以回礼。
“上神请坐。”沈墨侧身,将二人引至客榻,神情肃穆:“贸然邀请上神来到此处,实在多有得罪。”
“没事儿。”应乔不以为然,“本来就是我自己想来的。”
“实不相瞒,向您寻求帮助是我一定要坚持的想法,”沈墨眼神示意指了指沈遥青,“主神一开始是并不同意的。”
应乔打断道:“等等,你是说沈遥青并不想让我插手?”
怪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他却总是三推四阻,仿佛是她求着想多管闲事一样。应乔心里梗着一口气咽不下去,面上也随即闷闷不乐起来。
“请上神千万不要责怪。”沈墨继续解释,“既然已经来到此处,您肯定也发现鹰城是不容于世的,我们鹰城世代都很珍惜活着的每一天。活了这么久,当然想要继续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几个月前,西北边境偏偏有大批的魔物来犯,结界由于各方力量的碰撞变得不稳定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大片大片地洒落在室内。沈遥青沉默不语,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睫毛也映出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看起来是那么坦诚,好像丝毫没有隐瞒,也确实风度翩翩,从不想麻烦别人。他好像就坐在眼前,又似乎在千里之外,像暗夜里的点点星河,闪烁得让人以为触手可及,其实却永远不会知道究竟有多远的距离。
无论如何,确实是她硬要来的。从一开始,从她发现沈遥青受伤开始,她完全可以装作全然不知。是不知从那个时刻开始,她想要了解这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想要了解他冒险的动机。如果一个人一直都待在不会有光的长夜,面对黑暗习以为常,可若突然出现了一点星火,却是不管怎样都会想要抓住看清楚的。
沈墨继续说着:“主神这些年,为了鹰城已经付出了太多。他本来也是来去自由的神,如果不是有了羁绊,他大可以畅游于天地之间。但由于我们的存在,他不得不小心翼翼隐去行踪,日复一日守着这个结界。”
“这么些年,鹰城的城民换了一代又一代,我们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默默地生存着,也算是太平安乐。鹰城处在时空的缝隙之中,容易沾惹不干净的东西也是必然的。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势头有些太猛了,甚至有些止不住的意思。”
沈遥青抬起右手轻轻示意,沈墨立刻就缄口不言。沈遥青接着沈墨的话继续说道:“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一些低阶的魔物。啮齿鼠,蛇尾猴……诸如此类。要消灭它们对我来说不是难事,难的是不暴露鹰城的存在。”
“我本想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可我没有想到,我看见了灵魂永夜。”
“你是说?”应乔脸色微变,双眼快速地眨了一下,“你看到了噬?”
她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里怎么会出现噬呢?”
噬是一种年岁古老的怪物,它们吃饱了就会沉睡,有时候几万年都未必出现一次。它们以日光为食,只要有一只噬,可以让一个国家瞬间处于黑暗之中;它们不仅吞噬光明,还吞噬所有向往光明的能量,包括积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