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睁开双眼,略显浑浊的眼珠盯着牢门,一言不发。
因为连日的审讯与拷打,眼下,一听到动静,一家人便瑟瑟发抖。
没人知道,来人是要拷打,还是送饭。
身处地牢,分辨不出时间。
然而这次,却竟有不同,走廊中,脚步声杂乱,镣铐声哗啦作响,竟是两名狱卒,押送着一名囚犯过来。
“走快点!”喝骂声中,一名狱卒打开走廊对面的囚室,将一名血迹斑斑的犯人丢了进去。
那人也一声不吭,只是咳血。
似乎感受到了众人注视,一名狱卒扭头,凶狠地瞪着夏侯一家,骂道:
“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女眷们惊恐埋头,元绍父子侧头避目,只有老侯爷未曾避开,心中哀戚。
想他夏侯一家乃侯爵贵胄,在往日,区区一名狱卒,正眼都不会看一下,却不想,今日虎落平阳。
“不服?”
狱卒笑了,突然一鞭子抽打过去,牛皮编成的鞭子从囚牢的间隙钻进去,打出脆响,引得一片惊叫。
却终于还是鞭长莫及,差了一点。
狱卒悻悻然,冷笑道:“反贼配反贼,刚好凑一窝。”
说完,骂骂咧咧扭头走了,老侯爷眼神一动,听出弦外之音,看向对面囚室中的犯人,有些疑惑。
反贼……这人,也是反贼?
随着狱卒远去,这处牢狱重新陷入死寂,其余夏侯氏人,也都朝新邻居望去。
目露疑惑。
要知道,身为重刑犯,他们关押的地点是单独的一块,对面的牢房里原本是有人的,但后来似是死了,也便空了。
如今,却又多了一个,而且,听那狱卒言语,此人的罪名,似乎也是反叛。
就在这时候,对面牢狱中,那原本闷不吭声的犯人突然爬到栅栏边,警惕地扫了眼周遭,呼唤道:
“是夏侯爷吗?”
众人一愣,老侯爷浑浊地眼眸看过来,借助走廊灯火,隐约可以看到一张年轻的面庞。
不认识。
“是老夫,你是何人?”老侯爷沙哑着声音问。
齐平故作惊喜,扯了下囚服,皮开肉绽的双手激动地抓住栏杆,急切地说:
“回禀侯爷。小的乃是二爷派来的,特来搭救你们。”
二爷……这是夏侯元庆在族中的称呼。
霎时间,牢房内,夏侯氏族人都愣了,隔壁女眷们嘤咛着,竖起耳朵,夏侯元绍父子竖起耳朵,整个不困了。
“你说,你奉元庆命令而来?”老侯爷沉声问。
齐平点头,咽了口吐沫,很急切的模样:“正是。”
“胡说!”夏侯元绍难以置信道:
“我二弟已被朝廷诛杀,岂能派人来?”
众人不信。
齐平焦急道:
“您是夏侯大爷?难道各位不知?当日临城之战,二爷肉身虽湮灭,但神魂被草原大巫师救走,此刻,正在金帐王庭做客。”
什么?
牢狱中,众人又惊又喜,一个女人突然扑到牢门边,急切道:
“你所说为真?”
正是夏侯元庆在京都的发妻。
齐平一点不慌,他说的都是真话:
“二爷神通盖世,那李琦虽驾驭朝廷术法,亦莫能泯灭神魂,当时被大巫师救走,逃过了西北走廊,此事许多人都知晓。”
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仔细地打量几个重要目标,察言观色……判断对方是否知晓。
这……牢中女人们表情各异,有人惊喜,有人蕴怒,有人冷漠。
啧,这大家族的人啊,就是心思复杂,齐平想着。
五十来岁,形容枯槁的夏侯元绍眼中亮起光芒,呢喃道:
“是了,神通修士神魂强悍,二弟又是顶级神通……”
他看上去,似乎的确不知此事,但对齐平的话,从逻辑上给予了肯定,又或者,即便心中不信,也要说服自己。
“二叔还活着?”未及弱冠的青年激动,“他要救我们出去?”
齐平看了这人一眼,根据资料比对,知晓其乃元绍之子,点头道:
“是的,二爷在王庭见过了草原王,得到助力,在尝试重铸肉身,忧心家中被朝廷迁怒,故而暗中派我等前来救援。”
“就凭你?”元绍疑惑。
齐平摇头道:
“我只是进来探路的,故意被镇抚司抓住,又暗中寻了人帮忙,送进来,一是打探各位状况,二是做为内应,其余人手还在外头筹备。”
他的语气极为真诚。
一番话,也是半真半假,但逻辑上,的确说的通。
若是以往,大概还会警惕,可这段时日以来的折磨,已经让这群人濒临崩溃。
精神意志萎靡。
如今抓到救命稻草,如何能不激动?即便有人心中怀疑,却也是更愿意自欺欺人。
毕竟……
他们本就是死刑犯,相信,还有希望,若是不信……就只有死亡了。
在绝望中,看到希望,即便有可能是陷阱,也照样会踩进去,因为别无选择。
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