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发出了如同安慰一般的言语,在织田作之助的死期来临前,这绝非谎言:“我向你保证。”
我看见孩子无光的眼睛倒映出我的面容。
片刻后,原本是虚虚地靠在我胸口上的孩子突然间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脖颈。
我一愣,不明所以,应该说我不知道他这个举动包含什么意义。
一开始他是胆小的,伸出的手缓而轻地触碰了下我脖颈上的银质护甲,似是被冰冷的质感冻到,他瑟缩地收回了指尖。
但当眼角触及到我依旧平静如波的眼神后,他终于大胆抱住了我。
我一愣,以为是她胸前缠绕的银质锁链硌得他疼了,于是只能轻声道:“别怕,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
孩子抱得更紧了。
如同溺水的人抓着唯一的浮木。
我坐进去后确实挺挤的,我将孩子抱在膝上,但没有对太宰治感到一丝抱歉,与此同时,我有些拘束,甚至可以说是警惕的。
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对现代人类的交通工具有些不适应。
天上飞的暂且不说,像这种汽车对我来说空间实在太过狭窄,要是遇到什么情况,一个人还好说,多人的话我就连武器都无法施展开来保护他们。
但很快,汽车行驶了起来。
我的心随着车的晃动与颠簸而忐忑着,但与我七上八下的心情不同,汽车里很安静,没有人出声,连那开车的司机都是一脸冷漠木然,像一台冰冷的机器。
车里只有时不时从副驾驶座上传来的奇怪呓语。
大概是那位睡着了的中也先生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吧。
不多时,当汽车七拐八转地驶到了战火波及不到的地方时,织田作之助挺得笔直的背稍稍弯了下来:“终于结束了……”
他疲惫地微瞌下眼睫,看着怀中沉沉睡去的小女孩的目光像极了一位年迈的战士。
但与他不同的是,窝在一角的少年却完全没有他的疲态。明明我能从他的身上嗅到浓重的火药味和硝烟味,显然也是从战场中心回来的。
像从枪火与铁血中捞出来的亡灵。
但是他看着窗外,语气十分的淡漠庸懒,嗓音还能听出一丝青涩,却不甚在意道:“是啊,这次的街道损毁很严重,大概要至少半年才能弄好吧。”
他刚说完,我怀里的孩子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埋首于她的脖颈间,压抑的低泣渐渐在我耳边响起,伴随着独属于孩子的歇斯底里。
“我、我……我的家没了……爸爸妈妈……呜……他们都……要是我能够保护……”
恐惧与悲恸,自责与愧疚。
孩子道不清的话语中向车里的人传递着他的痛苦,温热的眼泪沾湿了我肩膀上的布料,感受着那层微湿的热度,我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我看过太多这样的人。
绝望的,空洞的灵魂。
智慧的贤者往往会用带着怜悯与淡淡庆幸的声音安慰他们,我曾经遇过的圣女的眼睛会盛满最温柔的光,她会怜悯于他们的不幸,但同时庆幸对方终于不再是方才那副了无生气的模样了。
若是她在,她一定会想,这个孩子,在她没赶到之前,一定一个人经历了巨大的恐惧与悲痛吧,父母死亡,一个人悬于阳台上紧紧地抓着拦杆渴望着生的希望,底下却是即将开枪射击的暴徒……明明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可是却直到最后一刻都未放弃生的希望。
她一定会说,他坚持到了他们赶来的那一刻,他的生命,还未跌入死亡的深渊。
但我不是她,我只能说:“你已经很努力了。”
我用平静的语气对他道:“感谢你那么努力地坚持。”
“感谢你如此勇敢地活着。”
有时候,面对残酷的人生与厄运,选择活着是更需要勇气的事情。
“感谢你还没有死去。”
千言万语的思绪,只能化作这一句话。
我的任务也还在正轨上。
伴随着我的话,孩子的哭声渐渐转为抽泣。
织田作之助呼出一口气,笨拙地拍了拍孩子的头。
但是我看到太宰治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鸢色的眸子中倒映的是我护甲上冰冷的光。
与此同时,汽车终于彻底驶出了危险区,隐约可听见隔着几幢楼的不远处传来警笛的呼鸣。
远处天际边是泛白的晨光,微微照亮了漆黑的苍穹和车内的人。
我看见副驾驶座上一头在曙光中艳丽生动的赭发。
天亮了。
但坐在窗边的黑发少年却像是被这黎明的光冻着了似的,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如一条濒死的鱼般瘫在光线无法照到的深海里。
这熟悉的姿态让我感到一丝恍惚。
然而,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