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大火……
我被灼热的大火灼烧着。
我想起了1531年的那一天,我穿过人潮沸腾的街道,脚下的镣铐哐当作响。
法兰西的天空并非永远晴朗,往日馨香的花朵失去光彩,刺耳的骂声乘风而来,道路的尽头,那座命运的十字架正等待着我。
火,大火……
熊熊燃烧的燎舌攀上我的裙角,蛇一样乱蹿的火舌盘踞在堆砌的柴薪之间。
我被挣脱不开的铁链绑在鲁昂的十字架上,意外的,视线挺宽广,让我能在最后很好地看清眼前的景色。
我看见了远山的轮廓,看到了街上每个人的脸,还看到了有人在人群中流泪。
火堆里迸裂出吓人的声音。
火星像春日的花纷纷扬扬地挥洒开来。
偌大的火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也染红了半边天。
我看到了自己的将军吉尔·雷德目眦尽裂,在人群中朝我遥遥地伸出了手,被蒸腾的热气烘干了眼眶里溢出的生理性眼泪,深入骨髓的痛像无数根针一样密密麻麻扎进了骨髓深处,又像一锅热油倒在了身上……
分不清是灼痛还是刺痛的痛楚传达给神经,我攥紧了手中的十字架,看到了远方震翅高飞的候鸟,某一刻,我看到了我所守护的先生在人群中安静地哭,我还看到了梅林的影子。
不知何处漫来的花瓣在飘扬,大火将我的一切舔蚀殆尽,我在那之中低下头去,亲吻手中的十字架,恍惚间,我听到有个陌生又辽远的声音在大声喊着我的名字,像织田作之助的声音:
——“贞德!!”
……
织田作之助说他梦见了我的过往。
在那个秋日的夜晚里,他那么温柔地牵着我的手,唤着我过去曾经拥有的名字。
但我没有告诉他,其实他弄错了一件事,在他的梦中,我并非叫「贞德」……
中世纪的时候,因为某些不可抗的因素,作为人理工具的我以人类的姿态出生在了法西兰一个名为栋雷米的地方。
我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名为「让娜·达尔克」。
织田作之助口中那个爱笑的、善良的女孩,会拥抱我,会担忧村庄沉重的赋税,就连死前都还握着我的手为法兰西的命运祈祷……
她才是历史上真正的贞德。
但在那条世界线上,她出了意外,不幸死掉了,于是,我舍弃了自己的名字,继承了她的圣名,追寻着她的荣光,踏上了救国的旅程……
……
我知道自己还没有死。
属于林凡凡的身体在那场由面包车产生的剧烈的爆炸中幸存了下来。
但遗憾的是,我没能救下那群孩子。
当时宝具没能及时发动,僵硬的肢体与我空白的机能相悖,我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而且失败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再回想起那时那种不受控的行为后,感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与幸庆。
幸好失败了……
若是当时救下了那群孩子……一切才是真的失控了……
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但我暂时无法脱离林凡凡的身躯。
少女的身体已经在爆炸的冲击中重度烧伤,头发什么的都不复存在,一副血肉模糊的身体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吊着口气,对我来说有些难熬。
倒也不是疼痛,而是我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这副身体显然已经无法支撑我行动了。
原有的轨迹中,身为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两年的林凡凡也差不多是时候死了,我觉得差不多了,不然我的灵魂和意识也无法离开这副身体。
滴滴滴——
机械仪器的声音。
我听到了自己脆弱的心跳和呼吸在机器的作用下艰难的维持,黑暗中,我隐约感觉到有人来到我身边,大概是医生。
我想,我该如何请求他帮忙结束我的生命。
不能开口,也无法睁眼,我只能竭力动一动指尖,轻轻勾住了对方的衣角,试图传达这个意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一阵冗长而刺耳的机械忙音响起时,我蓦然感觉到了轻松。
林凡凡死去了。
我的灵魂和意识挣脱了这具身体。
在离开这具身体时,我看到了另一个与我长相酷似的女孩正在朝我笑,那是真正的林凡凡。
我对她说,谢谢。
她只是笑,笑容很轻盈。
我目送她的灵魂消失,但我知道,我也没什么时间了,没有肉|体依凭,也没有相应的人类为我供魔,我的意识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离开消失。
我得赶紧去往最后的舞台了。
……
织田作之助在事务所的房间里点燃了一支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