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风里有淡淡鱼腥味,抛开来自人类的喧嚣,边月听见湖水一层层翻涌的声音。手机时不时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些人听说她已经到了,正在群里疯狂@她,边月没管,在湖边站了好一会儿才折返。
边月走进酒吧的时候罐头男孩已经在台上唱了三首歌了。退圈的消息三个月前就放出去了,今晚聚在这里的不是他们这些朋友,就是歌迷了。
她进去的突兀,胡子拉碴的主唱一睁眼就看见了她,手离开琴弦,抽空与她打招呼,险些没赶上下一小节。
他们乐队三个人都是生活里最不受待见的那种中年大哥,头发上的油够炒一年的菜,满脸疲倦,从来睡不够,一身烟酒味熏得人头皮发麻。
叫“罐头”是因为他们最穷的时候用罐头盒当存钱罐,晃一晃叮当响;“男孩”则是因为年轻时候张口闭口西城男孩,跟屁虫似的非加上这俩字,当时觉得酷毙了,现在无论如何都扯不上关系,每每提到都燥得慌。
“才来啊?给我月姐三杯满上,这不喝说不过去呀。”边月还没坐下,最爱张罗的小钱已经把酒递过来了。
苏觅比她先来一步,看了看她身后道:“小帅哥呢?舍不带出来?”
话音刚落,靠在苏觅肩上的奈奈立刻直起身子往后探头,“什么?月姐带帅哥来了?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边月接过酒一饮而尽,正想对奈奈说帅哥在梦里,梦里什么都有,就见苏觅指着她身后道:“嘿,说曹操曹操到,帅哥来了!”
边月回头时比其他人还惊讶,刚才脸还红的跟苹果似的,边月还以为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他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也要看边月去的是哪里,那可是酒吧!喻枫一在聊天框里看见这两个字顿时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用凉水洗了个脸就找了过来,边月还在湖边耽搁了半响,一来二去,前后脚进了酒吧。
原本起码要让边月喝上三杯才让肯放过她,喻枫突然出现,吸引了全部关注,也就没人在意边月迟到这件事了。
“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呀?”“和边月什么关系啊……”
七嘴八舌,查户口似的围着喻枫问个不停,饶是见过大场面的喻枫一时之间也难以招架。视线穿过人群,落在无人问津的边月身上,眼神恳切,无比希望边月做点什么拯救他于水深火热。
边月笑了一下,假装没看懂,注意力集中到舞台上去。
没过多久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欢呼,喻枫也终于摆脱八大门派的围攻,挤到边月身边坐下。
热场歌曲已经唱完,台上的老boy们清了清嗓,边月以为他们要对台下不远万里赶来的粉丝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不止边月,其他人也这么想,热闹的场子一瞬间安静,不少感性的粉丝甚至已经红了眼。
喻枫一坐稳就要对边月见死不救的行为发出严肃抗议,边月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注意氛围,喻枫便只能瞪她一眼。
“我——”话筒忽然发出尖锐的声音,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满座哗然,好容易酝酿好的气氛消失在对话筒的抱怨中。
“告别的话说多了就俗了,感谢兄弟们前来,一首《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送给大家。”
出乎意料的好听。
先前虽然被各种好奇心围攻,但音响的声音那么大,喻枫还是听见了台上三人的歌声,说是魔音贯耳都算抬举。
歌声半死不活的吊着,唱的人没断气,听的人快要窒息了,好像是故意搞出一副有气无力的唱腔装深沉,装苦闷,闷是真闷,老和尚念经都比这歌声听着舒服,更别提歌词、曲子半点不抓耳,只叫人难受。
喻枫欣赏不来,以为是先天条件导致的,没想到他们唱西城男孩的歌那么好听,原创歌曲却唱成那副模样,无怪混成这副田地。
“为什么告别?他们以后不唱了?”喻枫小声问边月。
“嗯,今晚过了就解散了。”
顺口问一句:“为什么?”
总不会因为唱的太难听吧?
边月看了他一眼,道:“老大不小,父母生病的生病,孩子上学的上学,被催婚的催婚,搞乐队能挣几钱?三十岁以前天天把梦想挂嘴边,人家只当你是小孩没长大,三十岁以后还做白日梦,那完了,千古罪人都没你罪孽深重。”
“他们几个都快40了,还能一辈子活在梦里不成?”
不能实现的梦想之于人生来说到底算什么?荒废的时间,付出的精力,许下的豪言壮志,最终都在现实的重压下化作一声叹息,连自己都不愿再提起。
边月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她兴致勃勃地把美术课上做的手工带回家给父母看,得到不过是一句“做这个有什么用”的诘问。她又想到了放弃摄影的喻枫,却没有因此得到安慰。
笑意盈盈的望着喻枫,喻枫却觉得边月的眼神极具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