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好转的消息后,周末更觉得万幸,毕竟跟本以为身体上会遭受的伤痛,甚至死亡比起来,失去精神上的万托林——“入梦”能力,简直不值一提。
周末如此反复自我安慰着,直到三个月后……她在刷到了初旭工作室的一条“已苏醒,皆平安”的实时微博。当晚,周末终于感受到了真正属于她的,比死亡更痛苦的不良反应。
周末再次拥有了“入梦”的能力。
只是这场梦不需要积攒眼泪,也不需要预设场景,一闭眼便是开始,但结束……没有结束,这是一场循环往复,不醒来就不会终止的,旧梦。
梦的一开始,周末身处一片黑暗,渐渐地,画面被调亮了一些,于是一座扭曲着的,只有黑白色调的游乐园便呈现在她面前。
所有人物的面容像被塞进了一台受潮很久的老电视,横向撕扯着,模糊不清。所有人物的话语都像劣质粉笔滑过黑板时发出的尖锐哨音,且断断续续。周末则像个被设定了自动运行程序的木偶,完成着既定行动与长短固定的台词,但她却无法从间歇性听清的零星几个词语中拼凑出整个故事。直到一声枪响,周末应声倒地,所有的碎片终于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
这场梦是在重复自己被初旭“枪杀”的那一晚。周末躺在冰冷的路砖上,于真实又漫长的痛苦中想到了答案。
这样的痛苦与那时又有所区别,周末那晚一心想着初旭的病情、梦的后果、合适的借口、初旭的反应……所有要素聚在一起似乎分担掉了一些痛苦,而此刻,只剩痛苦。
伤口处如成群毒蜂穿膛而过的灼烧感很快便被胸部更为的剧烈疼痛所覆盖,被子弹击断的肋骨戳进了周末的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梅超风徒手鲜榨西红柿,在她脆弱不堪一击的胸腔内不断掏空,搅拌,又胀满。
粘稠的红色血浆随着周末时缓时急的语速,冲破漏风的身体表皮四处奔涌,周末躺在血泊中,感受不到她身体任何一个部位的存在,却也没有错过任何一个部位传向大脑的极端痛楚。
终于,漫长的对话总算过去,在周末以为可以在失血过多带来的困意中,慢慢合上双眼结束这一切时,她一睁眼,却又是一片黑暗,游乐园如鬼魅般再次浮现……
3月22日,周末清楚地记得这是她经历了无数晚无数次噩梦终于精神崩坏后,被老妈办理好休学手续带去看心理医生的第一天。
回家后,周末按照医生的建议,每天做一些简单的记录用以观察病情,比如第一次吃药的时候,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还把一粒白色药丸丢进了深蓝色的水杯里,比如这一夜,噩梦循环了13次。
3月30日,药物的副作用使得周末一直浑身乏力,连拿包抽纸都很费力。也许做梦也是个力气活吧,这一夜,噩梦只循环了10次。
4月18日,老妈出差了,老爸在加班,周末躺在床上一直昏睡着,直到傍晚门外响起急促的门铃加敲门声,周末才从循环了11次的噩梦中挣扎着醒来,她接过跑腿大叔的外卖,吃到了这一天里的第一顿饭。这一夜,噩梦没再出现,周末失眠到清晨。
5月1日,看到朋友圈里充斥着洋溢在愉快假期里的笑脸,周末面无表情地退出社交软件,打开了一本《古今中外笑话大全》。这一夜,噩梦循环了10次。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周末的病情逐渐好转,虽然噩梦仍在循环,但次数与之前相比减少了一些,只是偶尔严重,严重到影响正常生活,在周末的强烈要求下和心理医生的反复评估后,最后她还是重新回到了校园。
周末原先所在的会计专业是“2+2”的模式,也就是两年国内教学,两年国外留学的合作模式,而她休学的时间恰好就是中间的过渡期,所以辅导员当时考虑到学生隐私,也就正好拿留学当借口对外解释了周末的消失。
而尚痊愈的周末自然也无法在家人的担心下选择出国,于是她申请被调剂到了同学校另一个校区的审计专业,和下一届新入学的同学一起继续学业。
在无人窥探无人打扰的“盲区”内,周末总算勉勉强强毕了业,留在平江市,成为了一名普普通通的社畜,日复一日,疲于奔命,但也风平浪静。
五年的时间里,周末一直在和无法根除的“不良反应”艰难对抗着,为此她放弃了很多,除了工作极少出门,社交也了了。最近听闻陈昉的新剧又来到了这个城市的一番剧院首演,周末还是没忍住,早早地买好了票,但没想到演出的前一天,童晚突然顶着一头淤青出现在了周末的出租屋门口。
童晚——周末整个大学生活里唯一结识且没断了联系的朋友。她不放心她时常被继父家暴的妈妈,并且由于继父赌掉了家里大半积蓄,她便也同周末一起留在国内完成学业,而后在平江市找了份工作,希望可以早日赚到多多的钱,带着母亲彻底逃离这一切。
但如今,周末看着门外童晚一脸的伤,瞬间明白这不过又是一次没有胜利的反抗。
过去太多次的安慰已经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