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轻拂,夕阳西下,天与海都笼罩在一片梦幻的余晖之中。
韩澈坐在沙滩上,抓起一捧沙,看着细腻的白沙从指缝泻下,又被海风吹散。
在他身后,两条狗正在刨坑,黄色大尾巴兴奋地晃来晃去。
韩澈拍拍手上的沙子,无聊地叹了口气。
一人两狗从江城飞到墨尔本,在机场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又马不停蹄地飞到阿德莱德,然后包了辆车去码头,再搭轮渡抵达袋鼠岛。耗时一天一夜,终于在日落之前,找到了那个环保组织所在地。
本来突然出现,想给郑好一个惊喜,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向驻守的工作人员一打听,韩澈才知道,昨天附近海湾有小面积原油泄漏,郑好随大部队出海清理油污,天没亮就出发了,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
暮色渐至,伴随着一阵轰鸣声,几艘快艇陆续在码头靠岸,海风吹来一股浓烈的汽油味。
韩澈急忙起身,大步上前,两条狗也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光线昏暗,码头上人影纷乱,但韩澈一眼就认出了郑好的身影——
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外国人中,她显得尤为瘦小,一张圆脸晒成了小麦色,橙色的救援服上沾满了油污。
她正在跟另一个姑娘合力抬起一只铁笼,笼子里蜷缩着几只受伤的海鸟,浑身乌漆嘛黑,像一团团煤球。
韩澈牵着两条狗,好整以暇地站在码头旁,等着郑好认出自己。
不料,她竟然目不斜视地走了,步履匆匆,带起一阵风。
两条狗发出低呜声,大尾巴沮丧地耷拉了下来。
眼看她的背影就要被暮色吞没,韩澈终于回过神来,急忙抬腿追上去。
“郑好!”
“哎!”郑好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随即又反应过来,她已经好久没听别人这么喊自己了。
岛上中国人很少,外国人又不习惯叫她的中文名,“好”,不管是音译的how,还是意译的good,听起来都怪怪的。她只好随便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珍”,别人叫得顺口,她也答得自然。
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原名,她心下一颤。
久违的名字,熟悉的声音。
郑好蓦地回头,栈道尽头,那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在他身后,是暗沉的暮色和翻涌的海浪。
郑好鼻子一酸,眼泪克制不住地飚了出来。
她放下笼子,向韩澈飞奔而去。快靠近时,又猛地刹住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
韩澈知道她在介意什么。他张开双臂,向前迈了一大步,紧紧抱住了她。
满身油污又如何,脏的是衣服,又不是她。
郑好把脸埋在韩澈的胸膛,眼泪鼻涕全蹭在他的白衬衣上,又哭又笑地问:“你怎么来了?”
韩澈笑笑:“江城的冬天太长,我熬不下去了。”
“……啊?”
郑好扬起脸,下巴搁在他的胸口,一双蒙着水雾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就知道她听不懂。
韩澈微微叹气,抬手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污渍。
有什么东西攀上了郑好的小腿,她垂下视线,惊喜万分:“郑大钱?你把它也带来了?欸,这是……”她蓦地抬眼,讶然地看着韩澈,“狗蛋儿?”
韩澈嗯了一声,视线越过郑好的肩,望向岸边等候她的同事。
“你什么时候下班?”
被他提醒,郑好才想起今天的工作还没完成。她跟同事从油污里打捞出了数十只海鸟,许多已经奄奄一息,必须及时送到医疗站抢救。
郑好略一思忖,从救援服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韩澈。
“公司后面有一栋小楼,是员工宿舍,我住204。”她叮嘱韩澈,“你们先回去休息。餐边柜里有几盒泡面,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垫垫肚子。”
韩澈把钥匙攥在手里,捏了捏她的脸,“等你回来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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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好的宿舍在二楼,房间不大,陈设也很简单,好在被她布置得很温馨,浅色的窗帘、印着小雏菊的床单、黄格子桌布,屋子里到处点缀着绿植和野花。
韩澈卸下背包,仰头倒在小沙发里。暖暖的灯光洒在脸上,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漂洋过海,终于到家。
洗完澡后神清气爽,韩澈收拾完行李,又给两条狗洗了个澡,吹干毛发。
一切收拾妥当,只等女主人到家。
等着等着,沙发上传来了两条狗此起彼伏的鼾声。长途跋涉过后,精力早已到达极限,韩澈脑袋越来越沉,眼皮子直打架,终于扛不住了,斜靠着床头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洗手间里传出淅沥沥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