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酌言什么都没说,硬吞了两粒药,往龙田帮总堂走,走了一会儿转头看见绯衣并未跟上,才放缓了脚步。
绯衣眸中的担心满得要溢出来,轻轻叹了口气。
龙田帮总堂,屋檐上挂着一串白纸糊的灯笼,青天白日并未点灯油,随风飘着,是世间最残酷的风铃。
堂内,娇小的女子浑身缟素,鬓边簪着朵攒珠白花,迎来送往宾客不可谓不多,可她一直跪着。
来吊唁颜野的多半都是龙田帮有头有脸的人物,特别特别想借机夺取帮主位。
跪着就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在满堂虚情假意的痛哭中,刀光剑影早舞过好多回合了。
不知过了多久,人散得差不多,一位身量矮小的青衫白面书生前来,将女子扶起。
“禾姑娘,宾客散去,你也歇歇吧。”
“维桢啊,我们的贵客到哪里啦?”
她起身的时候袖口摆动,露出皓腕上极细的一条朱砂链,明艳得像条血痕。
“她,约莫还有两盏茶的光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摇光涓埃门更是无利不起早的典范,从她哥开始就如此了。这次,我们一定能借她的势,成我的业。”
她揩掉虚假的眼泪,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女子清朗的声音。
“哎,我可是来迟了,颜禾阿姊,你不会怪妹妹吧。”
白面书生的指尖闪过一丝寒芒,细小的银针上似乎淬着毒,紫光流转。
颜禾微微摇头,按下吕维桢的手。
“姑娘是……”
婧姝款款走来,左边是蒙面的宗棠,右边是石光,俯身行礼,行的是故摇光国礼宾之礼。
“原摇光皋兰郡主,风婧姝,现在只是涓埃门的人。颜野帮主在江湖百门中威望颇高,我一直心生仰慕,只盼能见上一面,谁料天妒英才。”
婧姝从石光手里接过一捧白花放在颜野帮主灵位前,假意揩了揩泪。
“原来是皋兰郡主,郡主有心。”
“阿姊身边能人颇多,这位是……”婧姝笑着看吕维桢。
“龙田帮二十四长老,小寒,吕维桢。”
“维桢是个大夫,你或许没听过他,却一定听过他妹妹的名号。”颜禾介绍道,“他妹妹就是大名鼎鼎的医门医鬼,吕济宁。”
“哦,原来医鬼大人是令妹。”
婧姝参拜过灵位,找了个下口的座位坐下,目光仍在颜禾和吕维桢身上流转。
颜禾的笑仿佛用浆糊是粘上去的,面色丝毫不改。
“郡主远道而来,不如我吩咐人先备了午食?”
“劳烦阿姊。”她还没吩咐也没用眼色,宗棠已经起身要往外走。
“哎?”吕维桢拦道,“龙田帮毕竟是别人的地界,这位小兄弟有何事,需不需要我带着你走啊?”
“回维桢公子的话,我家郡主有些东西是不能入口的,故而我需要去后厨跟着看看,如果冒犯了颜禾姑娘,那只能先行道歉。”
颜禾摆了摆手,等他们都出去了,才关上门。
“郡主来我这也是为了田荣冢吗?”
“是也不是,龙田帮可是盛国公子崇文母亲和舅舅留给他的遗物,萧盛灭我国,杀我兄长,我也想掺和一脚他的家事啊。”
婧姝抿了一口茶,顿了片刻才说:“我想颜禾姑娘应该能理解吧?”
“阿姊是三年多前认的义父,三年多前,正是天璇被灭之时。婧姝斗胆猜测,阿姊也是六国收盛迫害的遗民,该懂婧姝心中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