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都瞒着明镜与文姜。
剧院里因着文姜打点,常年留着给阿诚的上座。职工们与常来的观众都知道二人关系匪浅,今日阿诚又出现,估计够花边小报的记者编上好几大板块的内容了。
落座于上首的男人是典型的浓眉大眼与绯薄嘴唇,放在任何时代都是极正统的英俊相貌。微微上扬的扇形双眼皮,眼睛明亮有神,微笑时亲和,面无表情时谨慎认真,周正阳刚的模样即使在灯光昏暗的地方都足够吸引人。
在周围观众随着舞台帘幕拉开而迸发出欢呼的时刻,阿诚交叠着纤长手指,目光专注地看着台上的纤丽身影,通身气场不自觉柔和下来。
文姜站在光鲜明艳的舞台上接受世人的鲜花掌声,他在昏暗的舞台下默默看她盛放,这对阿诚来说是最安全又安心的时刻。
只有在这时候,他才不用掩藏自己的情意,同所有为文姜神魂颠倒的裙下臣一样,肆意用温柔灼热的目光描摹她的面容。
当年那个因为弟弟饿肚子跟他这个任人欺辱的孤儿争抢街上不知谁掉的半个馒头不打不相识的小女孩啊,如今终于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
人们只惊叹于花儿盛开时的耀眼夺目,却往往忽略在花儿还未长成花儿时,深深陷在泥潭里的艰难岁月。
阿诚和文姜,都曾经是被这世道抛弃、被命运折磨得要活不下去的可怜人。
身归国兮儿莫知随
心悬悬兮长如饥
四时万物兮有盛衰
惟有愁苦兮不暂移
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
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
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
觉后痛吾心无休歇时
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
河水东流兮心是思
阿诚细细听着台上人婉转凄凉的唱词,心中熟稔地接着下段。
《文姬归汉》作为程派经典之一,在当年文姜还是小学徒时就已经开始苦练。
那时躲着只会打骂侮辱他的养母桂姨,小孤儿总会将自己讨来的馒头揣在怀里捂着,撒腿儿往梨园跑。
在人来人往的嘈杂后台里,两个小孩儿躲在角落,饿得骨瘦嶙峋的小学徒看着小孤儿讨来的馒头,眼睛总是亮亮的。
待填饱了肚子,文姜会拉着他对词儿,好应付师父的抽背。
“见坟台哭一声明妃细听,我文姬来奠酒诉说衷情…嗯…阿诚哥你别提醒我,我再想一想…”小姑娘发愁地蹙着眉,见眼里带着笑意和无奈的少年想要张口提醒,急急地伸手捂住他嘴巴。
见坟台哭一声明妃细听
我文姬来奠酒诉说衷情
你本是误丹青毕生饮恨
我也曾被娥眉累苦此身
你输我及生前得归乡井
我输你保骨肉幸免飘零
问苍天何使我两人共命
台上那女子入戏情深,一悲一喜一抖袖,那般惊艳,却也那般叫人心疼。
男人敛了眉眼,不忍地侧过头。他们之间停滞不前那么多年,原因全在他。他心知肚明,却仍是在家国大义面前将心上人放在了第二位。
谁解相思味,谁盼良人归,谁一腔相思错付,都是断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