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蒂星,蝰囙蛇运输站。
巨大的远航星舰停泊在这里,到点了却迟迟没有启航,贵宾室内年轻的少将不耐烦地敲了敲身前的会议桌,计划之外的延误,让他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
“星舰已经延误五分十九秒了,事实上,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又过去了六秒。”
“为什么还不出发?”
手指关节敲击桌面的响动失去了应有的节奏,丧失耐心的质询,让玉珥的问话显得咄咄逼人。这位年轻的上将正如他的名字,玉面薄唇,蹙起的眉峰显露出他深邃的眼睛,垂下的眼翳稍稍修饰了他眼底的锋芒。
好在处事周密的罗沙副将早有应对,他微笑了一下回应道:“少将,您难道忘了帝都星有一批新的罪犯需要运输到前线服刑?刚好跟我们是同一航班。”
“你是说,之前遇到的那几个,内政部长的内眷。”作为指挥官,玉珥的记忆力相当不错,稍一回忆,他就想起来十几天前擦肩而过的那一行人。
“准确的说,是前内政部长,因叛国而获罪的前内政部长。“这位沉稳的副将,笑眯眯地纠正了玉珥的说法,要知道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玉珥轻嗤了一声,不知道是对于这个说法的不屑,还是对于皇帝陛下判刑的不屑。而就在罗副将困扰于是否要纠正年轻气盛的少将某些过于表露想法的行为的时候,玉珥却率先起身绕过了这个话题。
“走吧,罗沙,我们去舰板上透透气。”
玉珥黑色的长筒军靴踩在厚实的团花地毯上,皮靴上连着太阳星徽章的银链轻轻地晃动,他修长笔直的长腿轻快地一迈,几步就走到了门口。
落在后面的罗沙副将好脾气地笑了笑,少年人有时候还是太孩子气了些。他摇了摇头,有些事可以想但不能表露在脸上,尤其是在公共场合。罗沙隐晦地扫了一眼星舰上的摄像头,无妨,他会解决好这一切。这也正是将军任命他作为副将的职责所在,不是吗。
另一边玉珥走上了舰板,透过巨幕的舷窗,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斯卡蒂星上连绵不断的蓝色冰川,这些冰川在白色的光照下,折射出五光十色的炫彩光晕。这些自然的神奇造物当然比一切人造景观都来得壮美。
可惜这样的美景,对于在斯卡蒂星上连续执行了三个月任务的玉珥来说,不免让他觉得疲乏。美丽的背后总是潜藏着地狱之门的獠牙。
登舰口出现了一阵骚乱,那些将要前往一线交战区的新囚正在登舰。于是,在舰板上的玉珥近距离地见到这群囚犯,同他见过的那些成百上千的战俘一样,机械而麻木。
不出意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漫长的流放路程早早地耗去了这些人的全部生气,寒冷和失温使得这群人变成了没有血色的蜡人。
无趣,玉珥转身欲走。同情囚犯?这对于在战场上出生的年轻少将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意外发生了,一个绵软的生物体摔在了他的脚边。玉珥低头望去,先入眼帘的是半旧的带着潮湿冰碴的湖蓝色天鹅绒裙的卷边。原本长过脚踝的绒裙在艰苦的流放过程中损毁成了烂棉絮状,无法再保护那深棕色小皮靴的主人。
小皮鞋的顶头因为磨损而破了一个洞,鲜红色的大脚趾就这样罔顾主人的意愿赤红地显露在人前。在玉珥看来相当孱弱的小腿,无力地瑟缩了一下。很遗憾,因为冻伤的缘故,那大脚趾已经肿成了原来的两个大,再也无法收到靴子里了。
“将、将军。”倒在地上的雌性,一双脉脉的水眸惊慌失措地看向玉珥,惊惧得像是灌木丛中被猎犬所追逐的小鹿。
唔,也许这个形容不算太贴切,或许麂子更适合她。野鹿尚且知道窜逃,而傻乎乎的麂子却只会呆呆地困在原地,自投罗网。
或许是得意于自己找到了恰当的比喻,玉珥的心情好了不少。他伏下身子,出乎意料地闻到一股铃兰花的味道,是淡淡的、纯白的、零落在沼泽里的铃兰花的气味。
“你叫什么名字?”
“若、若水。”
若水伏在地上,颤巍巍地向上昂着天鹅颈,一根细细的银链突然从她的领口处脱坠出来。是一枚镍合金的家徽吊坠,铃兰跟月亮。玉珥突然想起来内政部长,获罪前可是出自有名的铃兰家族。
那么,眼前人的身份,自然就不言而喻了。前内政部长的千金。只不过,因为父亲的叛国罪,她被取消了姓氏。
“玉少将,您预备要怎么处置她呢?”
押解若水的守卫们恭敬地站在离玉珥不远的地方,被推举出来的队长涨红着脸,一改对囚犯的凶恶,谄媚地恨不得立刻要把若水送到玉珥的床-上。这种事情在他们的押解生涯中数见不鲜。
“给她治疗一下吧。对了,还有其他的人,最起码能活着到前线吧。”玉珥再一次动了恻隐之心。
不管怎么说,前内政部长在任的时候,从来没有少过军/需。不过玉珥内心冷冷地想,他的善良也就到此